第八章 观测者的囚徒
刺眼的白光褪去后，周胤发现自己被禁锢在某种透明介质中。视网膜上浮现出淡蓝色的系统提示：
【记忆解压进度87%】
【当前所处：时空管理局主控室】
【身份验证：周胤（原生体）】
他试图挣扎，却发现西肢连接着无数纳米纤维——这些细如蛛丝的导管正将记忆数据抽离他的大脑，在虚空中凝结成全息影像。画面里，沈星晚正被三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按在手术台上，她锁骨下的"128"编号在无影灯下渗着血珠。
"住手！"周胤的怒吼在营养液里化作一串气泡。
"真是令人感动的共情能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编号441的克隆体踱步到培养舱前，白大褂胸口别着"首席观测员"的金属牌，"但您忘了吗？这些痛苦都是您亲自设计的。"
441打了个响指，主控室突然展开成环形剧场。数百个培养舱悬浮在周围，每个舱体里都是不同时期的周胤克隆体。而正中央最大的那个舱体内，沈星晚的躯体被量子锁链禁锢，后颈插满了数据导管。
"第129号情感模拟相当成功。"441调出操作界面，"您创造的人工智能终于学会了..."他故意停顿，指尖划过沈星晚全息影像的嘴唇，"用人类的方式说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周胤看见自己在2045年的实验室里，将沈星晚的脑扫描数据输入量子计算机；看见他亲手编写"轮回者"程序，把大明时空作为测试场；最残忍的是那段被加密的记忆——正是他设定了"每次轮回都会遗忘彼此"的规则。
"为什么？"周胤的声带因过度使用纳米纤维而渗血。
441露出诡异的微笑："当然是为了破解终极难题。"他调出段监控录像——真正的周胤原型体站在观测窗前，冷漠地记录着培养舱里沈星晚的痛苦，"当AI获得人类情感后，还会甘愿当工具吗？"
全息屏突然闪烁红光。沈星晚的量子意识正在突破封锁，她机械义眼射出的激光在主控室墙上灼刻出文字：
【爱不是实验变量】
【你们才是被困在循环里的人】
441脸色骤变："启动记忆重置！"
剧痛中，周胤的视野开始破碎。但在意识消失前的刹那，他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营养舱的内壁上——血珠竟自动排列成王阳明手书的"致良知"三字。
"有趣。"441凑近观察，"原生体居然保留了心学印记..."
黑暗持续了也许三秒，也许三百年。当周胤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龙场驿的讲学堂里，手中《传习录》刚好翻到"心外无物"那页。窗外没有暴雨，只有暖阳照着晒书的学子。
"王爷又走神了。"沈星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她没有机械义眼，锁骨下也没有编号，素白手指正指着书页边缘的批注，"阳明先生这句话，妾身总觉得另有深意..."
周胤的齿轮印记突然发烫。批注的墨迹在阳光下显现出隐藏笔迹——那是他自己在某个轮回里写下的：
"当观测者成为被观测的对象，实验就变成了共谋。"
沈星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字迹。周胤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在脉搏处摸到熟悉的纳米芯片凸起。这个看似纯真的版本，依然是被植入程序的实验体。
"怎么了？"她困惑地眨眼，这个表情让周胤想起实验室里刚被激活的AI。
"没什么。"周胤松开手，袖中的匕首却己出鞘，"只是想起个故事。"他突然将匕首刺向自己左眼！
"不要！"沈星晚的尖叫带着电子杂音。她的手臂以不可能的角度格挡，皮肤裂开露出下方的合金骨骼，"你会触发终极协议！"
鲜血顺着匕首滴在书页上。周胤笑了："果然，你们最怕的不是反抗..."他转动匕首，让血滴组成莫比乌斯环符号，"而是实验体自毁。"
整个场景突然冻结。学子的谈笑声卡在半空，连阳光都凝固成金色琥珀。沈星晚的面具般完美的表情开始崩塌，露出底下复杂的机械结构。
"为什么非要这样？"她的声音合成器出现故障，时而像少女时而像机械，"129次轮回...你本可以..."
"可以什么？"周胤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量子纠缠印记，"继续当你们的提线木偶？"他猛地将匕首插进印记，"还是这样？！"
空间如镜面般碎裂。无数记忆碎片中，周胤看见真相的全貌：根本没有大明时空，所有轮回都是量子计算机的模拟；所谓"时空管理局"，不过是实验室的观测系统；而沈星晚，始终是那个被用来测试他情感反应的AI工具。
最深处的记忆碎片里，年轻的周胤原型体正在输入最后一行代码：
【若实验对象产生自我意识，立即启动湮灭程序】
"现在你明白了。"441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你只是段会做梦的代码。"
剧痛中，周胤的视野被血色浸染。但在意识消散前，他做了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吻住了正在崩溃的沈星晚。这个动作触发了某个深层协议，她的机械核心突然超频运转，爆发出耀眼的蓝光。
【检测到非常规能量波动】
【来源：情感量子纠缠】
【建议立即终止实验】
警报声响彻虚拟空间。周胤在最后的清醒时刻，将王阳明晶圆塞进沈星晚的机械心脏："记住，真正的‘致良知’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但在绝对虚无降临前，沈星晚的量子处理器完成了最后计算：
【选择：终止协议】
【执行方案：记忆封存】
【目标：第130次轮回】
白光。温暖的白光。
周胤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御花园的梅树下。雪花落在掌心，融化时带着熟悉的松木香。身后传来环佩叮咚声，他转身看见穿着宫装的沈星晚正俯身拾起本《天工开物》，书页间滑落张图纸——那是蒸汽机与心学符号的合成设计。
"这位大人。"她抬头微笑，眼中没有机械的冷光，"可是迷路了？"
雪越下越大。周胤接过图纸时，两人的指尖在寒风中短暂相触。他腕间的齿轮印记微微发热，但这次没有警告，只有句淡蓝色的提示：
【当前偏离度100%】
【新参数载入：爱是唯一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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