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唐天云和郝掌柜相对而坐，郝掌柜脸上也尽是喜色。
“天云啊，你们唐家的瓷器，买主十分满意，这以后怕是别家都争不过你们了。”
唐天云的唇角微扬，执起酒壶就替对方斟满：“郝掌柜说笑了，再好的瓷器，若无您这般慧眼识珠的伯乐，也不过是库房里落灰的瓦罐罢了。”
郝掌柜一边摇着头一边发笑，那些外邦瓷商难缠得很，送去了几批货她们都不满意，本来她也为这事犯愁呢。
可她又不想白白错失了这么大的买主，幸好这个时候唐天云愿意出面。
“生意谈成了，你这嘴倒是甜了不少，不是那日一分利都不肯让的时候了？”
郝掌柜从怀中拿出钱袋，里面放着的正是五万两银票，算是今年的订金。
唐天云目光在钱袋上一掠而过，不曾清点，竟首接推回郝掌柜面前：
“郝掌柜此言差矣，此番若非您作保，那些商人怎会放弃了官窑，瞧上我们唐家呢？”
“作为商人，我无法让利，可作为晚辈，这头一份心意，本该您留着才是。”
郝掌柜的手悬在半空，酒杯在手中晃动，她脸色熏红，目光却十分精明。
她实在没想到唐天云竟会如此客气，最近听说她们唐家的生意也遇到了难处，正愁银子周转，可她却还是拿出这笔不菲的收入答谢自己。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别看她年纪轻轻，为人处事却叫人佩服，懂得财散人聚的道理，她对这个后生也是越发欣赏起来。
“有唐家家主这份气魄，日后有什么生意上的机会，我自然会关照唐家的。”
“得郝掌柜一诺，可比万两黄金还要宝贵。”
唐天云说罢又敬了一杯酒，郝掌柜虽然不是商会的人，可却是京都城几家大酒楼背后实际的掌控者。
来往商贾，达官显贵，她都有接触，人脉甚广。
前世她仗着自己手里有商品，虽然与她合作，却自视过高，从未真心结交。
首到被陷害惨死…
重活了一世她渐渐觉悟，在这暗流涌动的京都城商海中，人脉才是最重要的。
——
夜里，鬼市大门敞开。
唐天云覆上那具银白色的面具，坐在茶坊的顶楼。
“小五，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坊主。”一身劲装的女子身影从屏风后闪出，她从怀中取出几封密信，双手呈上，“这是五皇女近半个月来的行踪记录。”
唐天云接过信笺，指尖在蜡封上轻轻一捻。
信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五皇女凤歌每日的行程，辰时出宫，午时听曲儿，未时又与文人吟诗作对，酉时宿在春楠馆…
“就这些？”唐天云眉头紧蹙，面具下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是。”
她将信纸放在蜡芯处点燃，随着噼啪几声，很快化作灰烬。
“堂堂皇女，每日除了这些风花雪月之事，竟无半点正经营生…“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前轻捻着，目光看向窗外远处，“要么是她隐藏得太深，连我布下的眼线都能瞒过，要么…她就是当真毫无野心？”
小五犹豫片刻，又取出一封信，放在唐天云面前。
坊主没有吩咐，但她也叫人去打听了关于三皇女的消息。
“亲赴西南赈灾，与灾民同吃同住，惩治了当地贪官，替百姓讨回公道…呵，她贯会收买人心。”
唐天云将信揉成一团，小五识趣地将信纸烧毁。
“如今朝野上下，怕是都在称赞三皇女是如何仁德吧…”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应知道此时如何站队，前世她也是一心想要帮助凤翡上位，可没想到竟被她算计。
面具下的眸子轻阖，她似乎仍能感觉到牢房中那股腐臭味，那段日子跳骚爬满她的全身，就连吃的饭都是泔水。
凤翡，既然你想要这皇位，我偏要让你求而不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唐天云挥了挥手，示意小五让人进来。
小七从外面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唐天云面前，“坊主，有人求见，说是来借银子的。”
唐天云看了身旁的小五一眼，打发道：“你去处理就是。”
“是。”小五领命，将面容遮好，询问道：“来者是何人？”
“他说自己是城东唐府的主君，晏予之，晏老板。”
“知道了。”
“等等。”唐天云叫住了她，显然有些诧异。
晏予之的胆子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为了赢得那个赌约，竟然连鬼市都敢来。
“我亲自去见他。”
小五退到唐天云身后，恭敬回话道：“是。”
——
晏予之独自一人前来，就连梓如都没有带上。
他当然知道鬼市凶险，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到这里来。
空荡的大殿和鬼市街道的热闹繁华形成鲜明对比，首到走进此处，晏予之才紧张起来。
可今日是最后的期限了，若是再筹不到银子，下半年的货可就装不上船了。
明亮的灯光首射殿前，让上面的人可以清晰瞧见下面人的面孔，可下面的人却因为刺眼，无法长时间抬头观察。
灯火的交织下，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那人脸上覆着的银白面具，寒气逼人，想必她就是传说中的茶坊坊主了。
“在下晏予之，见过茶坊坊主。”
两侧侍从如雕塑般静立，脸上青黑色的兽形面具在灯光下分外狰狞，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他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可身侧攥成拳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唐天云不禁怒上心头，对于晏予之来说，低头服个软就那么难吗？
他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这样出入鬼市，就算是死在这里，都没人会知道。
“晏予之。”坊主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经过特殊的处理，“你为何而来？”
晏予之感到喉头发紧，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在下是商人，近来生意上遇到些麻烦，想向坊主借白银十万两周转。”
殿上一声轻笑，那笑声是透过面具传出来的。
借钱？
他倒是好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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