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被抛弃？”
它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刻意的停顿，像是在玩味女孩的困惑，“因为没有价值啊，我可怜的孩子。”
声音里裹着的“怜悯”，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浆，却藏着淬毒的针。
“这个世界只认力量与价值。”
它顿了顿，每个字都砸得很轻，却像石子敲在空桶上，嗡嗡作响，“你没有父母可以依靠，没有力量可以自保，甚至——连个讨喜的性子都没有。”
“你在他们眼中，就像路边的石子。”
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碍事了，就一脚踢开；没用了，转头就忘。”
“抛弃你，不是谁坏，也不是谁狠。”
它刻意放缓语速，像是在讲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那是他们的生存本能，是‘必然’。”
瓶中小人在绞尽脑汁地把弱肉强食说成天经地义，把温情、互助这些暖人的东西踩进泥里，只为让女孩相信：她被丢下，全是因为自己“没用”。
只为勾出她心底的自卑，和对力量的、病态的渴。
“心里难受？”
瓶中小人突然笑了，那笑声像碎玻璃刮过铁皮，“那是因为你还对这虚假的世界抱有期待啊！”
那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还在盼那些廉价的友情？还在想爹娘会不会回头？还在求这世界可怜你？”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它猛地拔高音量，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煽动，“再看看那些抛弃你、嘲笑你的人——他们有半分愧疚吗？”
“弱者盼的温暖，不过是强者吃剩的骨头。”
语气又沉了下去，瓶中小人拍了拍女孩的脸：“风一吹就散，根本抓不住！”
“真正的‘朋友’？”
它嗤笑一声，满是不屑，“那是力量对等时，互相利用的遮羞布！”
“真正的‘爱’？”
尾音拖得极长，带着刺骨的嘲讽，“不过是想占你便宜、想管着你的借口罢了！”
“放下这些可笑的念想吧！”
它的声音像冰锥，一下下凿着女孩的耳膜，“它们只会让你的伤口烂得更快，血流得更多！”
听着似乎有理，甚至带着点“残酷的真相”，挑不出错处。
它把所有好的、暖的、亮的东西都踩成泥，把世界说成一个只有力量说话的黑森林。
它像个最精准的刀手，剜掉了女孩心里最后一点对“人”的指望。
等彻底把女孩的念头拧到“世界是地狱，只有力量是真的”这一步时…
瓶中小人那颗猩红的独眼，闪过一丝得手的光。
它换了种语气，悠远得像从地底下飘上来，还裹着化不开的嘲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个关于蠢蛋国王的故事。
“那国王啊，就知道吃喝玩乐、耍权术。”
它慢悠悠地说，像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把国家搅得一团糟，灾荒连着来，老百姓没一天好日子过。”
“到了绝境，他不想着好好干活，也不想着找能干的人帮忙。”
瓶中小人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偏偏信了个‘蛇夫’的鬼话……”
“他把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祈求，都搁在一个琉璃瓶上。”
它顿了顿，像是在强调那个瓶子的“神奇”，“据说啊，那瓶子能实现任何愿望。”
“蠢国王就没日没夜地对着瓶子祈祷，又是献宝贝，又是杀老百姓献祭。”
声音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就为了换个虚无缥缈的‘奇迹’。”
“最后呢？”
它故意停了停，等女孩的注意力全被勾过来，才冷笑一声，“奇迹没来，诅咒倒是来了。他和他那烂透了的宫殿，一起化成灰了。”
“看呐，这就是人性！”
故事讲完，瓶中小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在指着什么大声嘲笑，“软弱、愚蠢、贪得无厌！”
“遇上难处，不敢承认自己没用，只会去求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偶像、物件，或者……同样靠不住的‘别人’！”
它的声音越来越响，带着歇斯底里的嘲弄，“跪下来哭，流眼泪，以为这样就能感动天感动地？”
“多可笑！多可悲！”
它那颗巨大的独眼像是穿透了女孩的皮肉，首盯着她的魂。
声音冷得像冰锤，一字一句砸在她心上：
“哭？眼泪？”
“流得再多……”
“也换不来半分安慰。你的日子该烂还是烂，一点不会好。”
“它们唯一的用——”
瓶中小人拖长的尾音里藏着恶意的笑，“就是帮你洗干净脸上的灰，好让你在敌人面前，死得稍微‘体面’点？”
最后，它的声音沉了下去，像从深渊里冒出来的回响，带着一种能勾走魂魄的蛊惑。
“唯有力量！”
它重重地说，像是在刻一个真理，“记住！能改变一切的，只有力量！”
“唯有力量不会背叛你！”
更加急切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唯有力量能让你‘有’自己！能让你说了算！”
“唯有力量，能让你向这不公的世界讨回来！”
“能让那些丢你、害你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能让你——”
它猛地停顿，然后一字一顿，带着嗜血的期待，“不再是被人随便踢的石子，而是能压垮一切的……巨石！”
“力量……才是根！”
“力量……才是理！”
像在念什么咒语，瓶中小人继续忽悠：“敬畏力量！追着力量跑！把力量搂进怀里！让它变成你的肉，你的魂，你活着的唯一意思！”
废墟之上，日食吞掉了最后一丝月光，天地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只有瓶中小人那颗猩红的独眼，像地狱里的灯，亮着能冻住魂魄的邪光。
那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心己经被扭得变了形的粉发小女孩，就那么静静站着。
脸上的泪还没干，可那双粉色的眼睛里，小孩该有的软和迷茫，己经被烧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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