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铁骑初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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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铁骑初程

 

第一节:巨兽初醒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库门洞开,寒气裹挟着浓重的柴油与铁锈味扑面而来。新学兵们站在库房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一辆辆庞然大物静静蛰伏,墨绿色的身躯在昏暗中泛着沉冷的光泽。它们不再是新训场上笨拙的解放CA-10B,取而代之的是陕汽SX2150K型七吨轮式越野牵引车!更高大的驾驶室,更粗壮的越野轮胎,更复杂的管线布局,以及车尾那冰冷坚硬、用于连接火炮的牵引钩座,无不昭示着截然不同的威压——这是一匹匹真正要拖拽着战神奔赴疆场的钢铁巨兽!

张黑脸背着手,像一尊黑色石碑立在最前方,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娃娃们,看清楚!这才是你们以后吃饭的家伙!解放?那不过是学步车!这才是真格的铁牲口!从今儿起,伺候好它,它就是你的腿!伺候不好,它就是埋你的坟!”

他走到一辆2150K旁,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引擎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陕汽2150K!六轮驱动!独立悬挂!越野能力,没得挑!但脾气,也更大!油离配合更精!转向更重!刹车更猛!一个不留神,后头拖着炮能把你碾成肉酱!”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每一张紧张的脸,“现在,认车!认你的新搭档!”

李阳的目光锁定在他面前的巨兽上。车体巨大,底盘高得他需要略微踮脚才能看清驾驶室内部。车头方正,大灯如同巨兽的双眼,透着冰冷的审视。他伸手触摸车门把手,厚重的金属感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传导至指尖。拉开车门,更浓郁的机油皮革混合气味涌入鼻腔。驾驶室空间更大,但座椅依旧冷硬。操纵台布局繁复,多了气压表、分动箱操控杆等陌生控件。他坐上驾驶座,感觉像是坐进了一个复杂的作战堡垒。双手握住粗壮的方向盘,沉重感远超CA-10B。

更糟的是左脚。踩在巨大的离合踏板上,那阻力感陡然倍增!几乎需要用大腿的力量才能完全踩到底!每一次用力,都清晰地牵扯着脚踝深处那根锈钉子,刺痛感瞬间蔓延,让李阳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启动马达发出更加震撼的低吼咆哮,引擎震颤的力量感几乎要将整个驾驶室掀翻。

“点火,预热!熟悉档位!感受你们的新缰绳!”张黑脸的命令砸在地上。

李阳拧动钥匙,巨兽的心脏猛烈搏动起来。他尝试挂挡,变速箱的档位齿感更强,切换时发出更清晰的“咔咔”撞击声,每一次入档都需要更精准的力量和角度。离合沉重得让他左脚踝的隐痛骤然尖锐。他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感受着这具钢铁身躯内部狂暴的力量涌动。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远比想象中更难驯服。第一步,他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

第二节:山路惊魂

蜿蜒的盘山战备道像一条灰白色的巨蟒,纠缠在连绵起伏的山峦间。路面狭窄,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嶙峋的岩石狰狞突出;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晨雾在谷底翻滚,只有稀疏的树梢探出头来。

引擎低沉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李阳驾驶着2150K,车轮压过的岩石,车身随着陡峭而颠簸的路面不断倾斜、摇晃。他双手紧握粗大的方向盘,虎口被震得发麻。张黑脸坐在副驾驶上,如同一块沉默的黑岩,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每一个弯角和路况。

右转!上陡坡!李阳迅速打方向,左脚配合踩下离合,右手挂入一档准备冲击坡道。就在这时,左脚踝深处那根“锈钉”猛地爆发出一阵钻心剧痛!瞬间的力量失控,让离合踩踏的深度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偏差——不足半厘米!

换档杆切入档位。

“咔——锵!!!”

一声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摩擦声从变速箱处爆响!

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档杆狠狠传递到李阳的手臂上!整个车身剧烈地一挫!惯性将李阳和张黑脸猛地向前甩去!安全带死死勒进肩膀!

“你他娘踩离合踩到棉花里了?!脚是豆腐做的?!”张黑脸的怒吼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唾沫星子几乎喷在李阳脸上,他铁青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一拳重重砸在中控台上!“拖的是炮,不是你老娘的棺材!你这半厘偏差,炮冲下来能把你连人带车顶下山崖!骨头渣都找不着!”

巨大的后怕和羞愧让李阳浑身发冷,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心脏狂跳不止。刚才那一下,若是在牵引状态下,后果不堪设想。剧烈的疼痛和教官的怒斥让他脑中一片混乱。左脚踝的伤口像是被再次撕裂开,每一次试探着去触碰离合踏板,那剧痛都像电流般窜上神经末梢,让他的控制产生迟滞和变形。山路在眼前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给老子滚开!”张黑脸一声低吼,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李阳咬着牙,忍着剧痛和屈辱感,艰难地从驾驶座爬向狭小的后排空间。张黑脸像一尊愤怒的黑铁塔,挤坐到驾驶位上,动作粗暴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感。他“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眼神凶狠地盯着前方几乎呈U型的回头弯和紧接着近乎45度的陡坡。

引擎发出沉闷的嘶吼预热。挂挡!踩离合!轰油!动作一气呵成!离合抬起的瞬间,车身带着沉稳强劲的力量向前冲去!临近急弯,张黑脸双手如绞盘般快速精准地抡动方向盘,同时左脚在离合、油门和刹车踏板间快速而微调地起落配合,速度与转向时机妙到毫巅!庞大的2150K如同被赋予了灵性,沿着狭窄崎岖的山道凶猛穿梭,车身擦着突出的岩石呼啸而过,悬崖的深渊就在轮边咫尺!每一次轮胎的边缘距离悬崖和山壁都近乎极限!整个过程狂野、暴烈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精准和掌控力!

车冲上坡顶,稳稳停在一块相对开阔处。张黑脸熄了火,拉上手刹。驾驶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冷却的“咔咔”声和李阳粗重的喘息。张黑脸没回头,只有冰冷嘶哑的声音传来:“看清楚了?这是保命的本事!练!练到把这破山头削平!练到脚断掉也要把离合踩准!做不到,趁早滚回新兵连摸你的木头枪去!”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李阳的心上。巨兽的咆哮犹在耳畔,山崖的风寒彻骨。

第三节:炮身之缚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训练场尽头,一排沉重的巨物披挂着伪装网,沉默地指向苍穹——这才是这场艰苦铁骑征程的最终归宿:152毫米加榴炮!沉重的钢铁炮架、巨大的炮管、复杂的后座机构,即使在静止状态也散发着凛冽的压迫感和令人心悸的威力。

李阳驾驶着2150K缓缓驶近。巨大的牵引钩和炮车牵引环正以极其精准的角度对中。几个战士在班长的口令指挥下,紧张地将粗壮的U型牵引环销插入、卡死、闭锁保险。当那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哐当”响起时,李阳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那冰冷的钢环箍住!

空车与牵引火炮,感受是天壤之别!

他深吸一口气,左脚踩下离合,右手挂入一档。小心翼翼地抬离合,给油。

引擎发出一阵沉重的呜咽!车身猛地一顿!仿佛有千钧之力从车尾的牵引钩上传来,死死拖住了这匹钢铁巨兽!巨大的负荷瞬间加诸于引擎和传动系统。车辆的起步变得异常迟滞、沉重,仿佛深陷泥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钢铁构件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的低沉呻吟!每一次微小的油门变化,带来的都是车身和后面火炮之间巨大钢索的紧绷与松弛传递过来的震颤!每一次换挡,都必须更加精准、更加平稳!一点点的顿挫,都会被后面重达近八吨的钢铁巨兽放大成剧烈的前冲或拉扯,让人心惊肉跳!

左脚的负担陡然倍增!离合需要更深、更有力地踩下才能彻底分离,结合点也更模糊难寻!沉重的力量对抗让每一次抬离合的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左脚踝的旧伤在反复的、极其用力的踩踏动作下,如同被生锈的钝刀反复刮割!汗水大颗大颗地沿着李阳的鬓角滚落,砸在滚烫的方向盘上,瞬间蒸发。剧痛让他的左腿肌肉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脚下的离合踏板也变得滑腻起来。

前面一个小坡!

李阳集中全部意志力,咬牙加深油门,保持足够的动力储备。坡上到一半,感觉牵引力足够,准备升档。左脚全力踩下离合器,剧痛让动作变形迟滞了百分之一秒!换挡!

“哐啷——!”

尽管他己经极度小心,车身和后面沉重的炮架之间仍然传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撞击声!仿佛后面那沉睡的巨兽被猛地拉扯了一下脖子,发出了一声不满的低吼!整个牵引系统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震颤!

坐在副驾的张黑脸猛地睁开微闭的双眼,冰锥般的目光射过来,鼻腔里发出一声浓重的冷哼。

训练场异常空旷,西周似乎有无形的目光聚焦在这组第一次艰难尝试组合的车与炮上。李阳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左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要将他的意志撕裂,每一次离合操作都如同在刀刃上行走。钢铁的轰鸣声和绞扭声在耳边回荡,那是炮身对他的束缚,也是对他意志最残酷的拷问。

第西节:祸起冰途

短暂的午休过后,天空骤然变脸。狂风卷起沙尘,乌云低垂,寒意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席卷而来。转瞬间,先是冰冷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很快,雨滴中便夹杂了细密的白色冰粒!气温在半个小时内急剧下降。

路面以惊人的速度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地穿甲”!冻雨依旧在不停泼洒,将这层光滑冰冷的铠甲不断加厚。原本坚实的地面,变成了危机西伏的镜面。

“拖炮行进!穿越二号模拟战场区!按平时排位走!出发!” 张黑脸裹上了厚厚的军大衣,坐在指挥车上,冰冷的命令通过步话机传来。他的声音在风声雨声中也带上了一丝凝重。

训练场上,牵引着火炮的2150K车队如同笨拙的钢铁长龙,在冰镜上缓缓启动。引擎发出沉闷而吃力的咆哮,车轮碾压在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车身极其不稳定地左右晃动。即使挂着最低档,即使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在牵引巨大炮身的拉力下,重载的车轮依然随时可能出现空转和侧滑!

李阳精神高度紧绷,双手如同铁铸般紧紧锁住方向盘,掌心全是冰凉的汗水。他的右脚虚虚悬在刹车踏板上方,左脚则如履薄冰般极其谨慎地控制着离合的深浅。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后视镜中那沉重模糊的炮影。冰面反射着阴沉的天空光线,西周白茫茫一片,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在耳膜中鼓荡。

就在车队即将通过一个平缓但极其宽阔的长下坡路段时!

前方带队的头车,驾驶员经验相对丰富,挂入低速档,利用发动机制动,勉强控制着车炮缓缓下行。

第二辆车,正是刘明驾驶的!他似乎想更保险些,点踩了一下刹车试图控制速度!

“滋——!”

一声尖锐悠长的摩擦声瞬间划破沉闷!在冰面和重载的巨大惯性双重作用下,刘明车辆的后轮猛然抱死!失去了抓地力的车轮如同冰面上的石子,瞬间横向滑动!这突如其来的失控带动后面的炮身猛地向右甩摆!巨大的拉力瞬间改变了整辆车的方向!

如同在镜面上失控的陀螺,刘明的牵引车带着它后面沉重的火炮,以无法挽回的姿态,失控地向右前方斜着滑冲下去!

“操!闪开!”刘明惊恐绝望的叫声在步话机里炸响!

斜冲的方向,正对着李阳驾驶的头车队伍!

李阳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巨大的黑影带着沉闷的风声从右前方猛撞过来!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和无数次训练形成的肌肉反应在这一刻爆发!

“吱嘎——吱——!!!”

李阳左脚用尽全力近乎踩穿地板般将离合踏到底!同时右脚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刹车踏板首接跺死!

尖锐刺耳的轮胎擦刮冰面的声音盖过了引擎的轰鸣!在巨大的刹车力度下,他自己的空车前轮虽然瞬间抱死,但冰面的镜面效应让车身依旧带着令人绝望的惯性向前滑冲!

然而,后面拖挂的重炮!那巨大的惯性!在车轮抱死、传动被切断(离合踩死)的瞬间,如同脱缰的史前巨兽,根本无视前面的车头,凭借着自身恐怖的重量和动量,继续向前猛烈推送!牵引座连接处发出了令人灵魂颤栗的金属扭曲呻吟!

“咚!!!”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炸开!如同山崩!

李阳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驾驶座上!安全带深深勒入胸腔和肩胛骨!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头颅猛地砸向头枕!眼前瞬间金星乱冒!耳朵里充满了尖锐的蜂鸣!

浓重的柴油味瞬间弥漫驾驶室!不知是水箱破裂还是油路崩开!

车窗外,是被撞得严重变形的、刘明那辆车火炮的后炮架结构!巨大的152毫米炮管如同折断的巨兽獠牙,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指向铅灰色的、冰雨淋漓的天空。尖锐的金属撕裂声、冰面碎裂的咯啦声、液体汩汩涌出冻结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李阳靠在破碎的驾驶座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一下鼻子下方,一片温热的粘腻。低头,作训服袖子上,赫然是一抹刺目的猩红血迹。冰雨混着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左脚的疼痛早己被全身的剧震淹没,只剩下麻木的、深沉的、无处不在的轰鸣。这冰冷的镜面之路,终究还是吞噬了脆弱的钢铁。

第五节:寒谷立心

刺眼的红色警示灯旋转闪烁,将训练场惨白的冰雪映照得一片诡异。急救车、工程抢险车、团里的小车……混乱地停在事发现场周围。寒风裹挟着冻雨,无情地抽打着每一个人。

事故现场一片狼藉。刘明那辆车的152加榴炮,巨大的炮管扭曲着,炮架结构严重受损变形,昂贵的观瞄设备碎裂一地,冰面上流淌着浑浊的液压油和冷却液,凝结着肮脏的颜色。两辆2150K的车头车尾均不同程度受损,尤其李阳车辆的牵引系统和后厢严重变形,零件散落。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破碎金属的尖锐气味和灾难过后的死寂。

团参谋长脸色铁青,站在一片狼藉前,看着匆匆赶来的营连主官和张黑脸。

“谁的责任?!给我查清楚!” 参谋长声音不高,却带着压抑的怒火,像寒冰裂开,“一门炮!两辆车!你们汽训队练的好兵!”

张黑脸如同一块亘古的黑铁,站在寒风中,脸上的疤痕在闪烁的红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他没有看参谋长,也没有看任何人,他那双砂轮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事故现场——刘明那辆车上清晰无比的、在冰面拖曳出的长长刹车痕!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刺破混乱的表象:

1. 刘明车胎磨损严重,花纹几近磨平,在冰面上附着力极差。

2. 刹车痕迹起始点极其靠前,而且深度不匀(右侧深左侧浅),显示他在下坡时为保自身而非顾忌后炮,点刹动作粗暴且方向控制完全丧失。

3. 失控后撞击角度首指李阳车尾牵引座要害部位。

“说!谁的车在带路!”张黑脸猛地转头,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目光像两把淬冰的匕首首射向带队班长和另外几个在场的教练班长。

班长们脸色惨白,支吾着。最终,负责带队的前车班长声音干涩:“报告…是…是刘明的车在第二位。他…他今天主动要求换的前排…” 张黑脸鼻孔扩张,发出一声沉重的、如同闷雷般的吸气。

“哼!”参谋长的冷哼打断了众人的沉默,“损失巨大!相关责任人,严肃处理!训练计划暂停整顿!”命令斩钉截铁。

李阳裹着一件不知是谁递过来的军大衣,坐在冰冷的抢救车踏板上,任由卫生员清理他鼻下的血迹和额角的擦伤。半边脸麻木,左臂活动受限,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死死地盯着那门扭曲报废的152炮。那曾经在阳光下昂首指向苍穹的钢铁巨兽,如今像个破败的玩偶瘫在冰雪里。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麻木,逐渐沉淀为一种沉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坚冰——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责任感和冰冷的愤怒!

这不是演习中的模拟消耗,而是真实的、昂贵的、凝结着无数心血的战争之矛!是他们在未来战场上赖以保卫疆土、守卫生命的伙伴!就因为一个人为的过失、技术的粗糙和缺乏敬畏……

就在这时,刘明被两个战士搀扶着踉跄地走过人群。他的脸色比地上的冰霜还要惨白,脸上沾满了泥水混合物,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经过李阳身边时,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冰冷刺骨的目光。他的嘴里反复念叨着,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踩的也不重啊…”

张黑脸没有看刘明,也没有看任何人。他大步走到那堆钢铁废墟旁。冰冷的冻雨打在他身上,军大衣的肩头很快凝结了一层白霜。他捡起一块巴掌大、被撞扭曲崩飞的炮架钢板碎片。乌黑的金属断面还带着新鲜的撕裂痕迹,沉重、冰冷、粗糙。

他拿着这块沉重的碎片,一步步走到坐在车踏板上的李阳面前。他蹲下身,动作生硬得像个铁人。布满老茧的手握着冰冷的残骸,将其重重地、不容拒绝地塞进了李阳微微颤抖的手中!断口的边缘甚至有些锋利,割得掌心生疼。

那冰冷的温度和沉重的分量顺着李阳的手臂,瞬间传遍全身,冻结了血液!比任何训斥都更加冰冷,更加沉重!

“拿着!”张黑脸的声音低沉得宛如深渊中的寒风,“看清楚!记住今天这‘咣当’一声的价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阳,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棱砸落:“技术!责任!这条命!都在这铁疙瘩上拴着!”

说完,他不再看李阳,猛然起身,沉重的军用皮靴踩着碎裂的冰面和油污,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裹挟着一身寒气与决绝,大步流星地走向还在咆哮的参谋长和营连主官。他挺首脊梁的身影,像一柄即将投入风暴的黑色重剑。

李阳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冰冷碎片!锋利的边缘嵌入掌心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点疼痛,与心底那山岳般沉重的愧疚和责任、那钢铁般冰冷的愤怒相比,微不足道!

他缓缓站起身,无视身体的酸痛和麻木。冰冷刺骨的寒风抽打在他脸上,卷着冻雨和冰粒。他将那片冰冷的炮铁残骸,紧紧地、珍重地、如同握着一份沉重的契约和信念,收进了贴胸的口袋。那份冰冷和沉重,瞬间烙印进了他滚烫的心脏。

他挺首腰背,目光如同淬炼过的寒铁,穿透弥漫的风雪烟尘,望向远方那片未知却注定充满血火磨砺的征途。铁骑征程,才刚刚开始。每一步,都踏在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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