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叙年终于放下了碗,喉结微动:“妈说得对。”
这话落在林月梨耳朵里,让她坐立难安。
她恨不得把头埋进粥碗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顿早饭剩下的时间,她吃得如同嚼蜡,味同嚼蜡,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令人窒息又尴尬的餐桌。
甚至她还在想,孟叙年什么时候能回部队。
他在这里,给她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大了啊啊啊!
好不容易熬到大家都吃完,林月梨几乎是弹起来收拾碗筷,动作快得带风。
“月梨,不急,放着我收拾就行。”牛桂娟想拦。
“没事妈,我来!”
林月梨的声音带着急切,抱着碗筷几乎是“逃”进了厨房。
厨房里,她背靠着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心脏还在“咚咚咚”地狂跳。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林月梨啊林月梨,你昨晚是脑子进水了吗?干嘛非要把那喜被盖上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她磨磨蹭蹭地洗碗,耳朵却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孟叙年似乎和孟父说了几句话,然后脚步声朝着厨房这边来了。
林月梨的背脊瞬间绷直,假装全神贯注地对付手里的碗。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挡住了门口的光线。
孟叙年走了进来,他换了件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
目标明确地拿起靠在墙角的扁担和水桶,看样子是准备去挑水。
厨房空间不大,他一进来,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了。
林月梨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和一种……属于男性特有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
他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微顿。
林月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捏着碗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他是不是要问被子的事?或者觉得她昨晚的行为很可笑?
然而,孟叙年只是看了一眼她洗好的碗,低沉的嗓音响起,没什么波澜,却让林月梨意外。
“碗洗得干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辛苦了。”
“啊?不、不辛苦!”
林月梨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一时竟有些愣神。
他……这是在夸她?哪有夸人洗碗洗的好的……
没等她反应过来,孟叙年已经挑起空桶,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留下厨房里心绪更加纷乱的林月梨。
他没提被子!一个字都没提!
是没注意到?还是……根本不在意?
林月梨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似乎又悄悄冒了点头。
她甩甩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眼下重要的是好好在这个家立足。
她收拾好厨房出来,正好撞上孟叙德。
没等林月梨打招呼,他看也不看她,径直朝着院门外走去,脚步快得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月梨:“……”
行吧,别扭小孩儿的心思你别猜。
她走到院墙边,抬头看着那两床在阳光下“相依相偎”的被子。
大红被子铺展开,热烈张扬。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晒都晒了,爱咋咋地吧。
她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扫院子,把刚才的尴尬和心慌意乱都扫进尘土里。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也驱散了一些心头的阴霾。
日子还长,这个被迫绑在一起的丈夫,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至少,他沉默寡言,但好像还挺讲道理的。
林月梨一边扫着地,一边默默地想着。
林月梨在院子里“唰唰”扫地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堂屋。
牛桂娟收拾好饭桌,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去忙别的。
而是走到门口,倚着门框,目光复杂地望向院墙上那两床在晨光中格外醒目的被子。
大红喜被铺得平整,下面却隐约透出另一个被子的方正轮廓。
孟父孟大山坐在堂屋的旧藤椅上,正卷着旱烟。
抬眼看到老伴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顺着她的目光也瞧见了那两床叠晒的被子。
他吧嗒了一口刚卷好的烟,烟雾缭绕中,低低叹了口气。
“唉……”
牛桂娟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声,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和担忧,压得极低,怕被外面的林月梨听见。
她转身走回屋里,挨着孟大山坐下,眉头紧锁。
“老头子,你瞧见没?”
孟大山又吧嗒了一口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就说!昨晚上就觉得不对劲!”
牛桂娟像是找到了倾诉口,凑近老伴儿,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点委屈和焦虑。
“叙年刚回来,那屋一点动静都没有,早上我去收拾,那红被子根本没摊开!叙年盖的还是他自己那床薄被!”
“被窝里都是凉的,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沾上!”
她越说越心焦:“你说……他俩这算怎么回事啊?叙年这孩子,是不是心里还膈应着落水那事儿,不乐意?还是嫌月梨……”
后面的话她没忍心说出口。
这件事说来说去,谁也没错,林月梨没错,孟叙年也没错。
但落水的林月梨,的确是被孟叙年给救了。
抱了人家湿身的姑娘,不娶人家,也就没人娶了。
牛桂娟觉得,的确是委屈了孟叙年,但人都娶回家了,说那么多还有啥用。
真要是心里一辈子都有疙瘩,这日子是彻底过不了了。
孟大山放下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烟灰,发出笃笃声。
他看着老伴儿愁云密布的脸,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种经年累月的沉稳:“娟啊,急啥?”
“我能不急吗?”
牛桂娟瞪他一眼。
“月梨多好的姑娘啊!勤快、懂事、模样也周正,对咱俩也孝顺。叙年要是因为那点‘不得已’就冷着人家,这不是作孽吗?”
“我看月梨早上那样子,头都不敢抬,心里指不定多委屈呢!”
“委屈不委屈,咱说了不算,得看人家小两口自己。”
孟大山慢悠悠地说,稳重的很。
“叙年是啥性子,你当娘的还不清楚?他打小就有主意,认死理。这事儿,落水是意外,娶亲是责任。他心里那道坎儿,没那么容易就迈过去。”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晾着月梨啊!”
牛桂娟急道:“日子总得过下去吧?我看月梨是真心想好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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