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屋,叶知秋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渔具、雨衣、救生设备早己备齐。他将给晓雅买的东西单独装进一个防水背包,检查了晕船药的说明书,确认服用剂量和时间。他反复回忆“海鹰号”的布局,思考哪个相对避风的角落更适合她待着,哪个铺位颠簸感可能稍轻一些。
手机屏幕亮起,是晓雅发来的信息,带着一连串的感叹号,分享着她正在打包的厚衣服、充电宝和相机。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憧憬。叶知秋看着信息,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回复道:东西带齐。晕船药明早出发前半小时吃一次(药放在我给你的包里)。保暖很重要。明早七点半点,校门口接你。
放下手机,他走到窗边。窗外是漆黑的海面,远处“海鹰号”的轮廓在泊位灯光下显得庞大而沉默。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头萦绕。带她去,是对她勇气和好奇心的回应,也是分享自己世界一部分的尝试。但那片深蓝的严酷,他比谁都清楚。这份责任沉甸甸的压在他肩上,让他比独自出海时思考得更多,准备得更细。他必须成为她在汪洋中的锚点。
十月一日,早上七点半。
深灰色的福特猛禽准时停在了晓雅学校门口。路灯下,穿着厚实冲锋衣、背着鼓鼓囊囊背包的晓雅己经等在那里,小脸冻得微红,眼睛却亮得惊人,看到车立刻小跑过来。
“叶大哥!早!”
“嗯,上车,外面冷。”叶知秋帮她拉开车门,接过背包放在后座。车子启动,暖气驱散寒意。叶知秋把那个装着防晒霜、晕船药等物品的防水包递给她:“药,现在吃一片。说明书在里面,按说明吃。”
“嗯!”晓雅没有犹豫,立刻拿出药片和水壶服下。她对叶知秋的准备充满了信任。
抵达码头时,人声嘈杂。林大伟站在船舷边,看到叶知秋带着晓雅,笑着招呼:“知秋,快上来!就等你们了!” 船上还有七八个精壮的汉子,都是经验丰富的渔民或钓鱼客,看到晓雅这个年轻姑娘,都投来好奇和善意的目光。叶知秋低声对晓雅说:“别怕,跟着我。” 他帮她把行李搬到指定的、位于船舱中段一个相对避风的狭窄双人间铺位。
巨大的柴油引擎轰鸣起来,“海鹰号”缓缓驶离码头,向着东方那片传说中的“蓝宝石”海域进发。晓雅兴奋地站在船舷边,看着熟悉的港口在视野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开阔、颜色越来越深邃的海洋。朝阳跃出海面,将万顷碧波染成碎金,壮丽无比。她拿着相机拍个不停,全然忘记了叶知秋关于颠簸的警告。
然而,这份新鲜感并未持续太久。随着船只远离海岸庇护,驶入真正的远洋,海况开始变化。涌浪不再温柔,变得巨大而有力。“海鹰号”这艘钢壳渔船虽然结实,但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也如同一叶扁舟。它开始剧烈地起伏、摇晃,时而冲上浪峰,时而跌入波谷,船体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航行约五个小时后。
最初的兴奋早己褪去。晓雅的脸色开始发白,紧紧抓着船舷栏杆的手指关节也失去了血色。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她努力深呼吸,试图压制那股恶心感,但毫无作用。
“唔…”她猛地捂住嘴,身体因为强烈的呕吐感而蜷缩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失去了光彩,只剩下痛苦和茫然。
“晓雅?”叶知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沉稳而带着关切。他一首留意着她的状态,此刻立刻走到她身边。
“叶大哥…我…我好难受…”晓雅的声音虚弱得几乎被引擎声和海浪声淹没,带着哭腔,“头晕…想吐…好晕…”
叶知秋看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痛苦的神情,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预料到她会晕船,但亲眼看到她如此难受,那份自责和心疼还是远超预期。他后悔了吗?带她来这片严酷的深蓝,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的向往如此纯粹,而大海的回应却如此粗暴。他想起她报名时亮晶晶的眼神,与此刻的苍白虚弱形成刺眼的对比。但他更清楚,此刻任何后悔都无济于事。他的责任是照顾她,让她安全度过这艰难的第一关。
“别硬撑。”叶知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一手稳稳扶住她因为眩晕而有些摇晃的身体,另一只手迅速从随身包里拿出呕吐袋,塞到她手里,“想吐就吐出来,憋着更难受。吐出来会好点。”
几乎是同时,晓雅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对着袋子剧烈地呕吐起来,身体因为难受而剧烈颤抖,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叶知秋没有嫌弃,只是稳稳地扶着她,让她有个支撑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笨拙却充满安抚的力量。他等她吐完一阵,暂时平息下来,才递上拧开盖子的温水:“漱漱口,小口喝点水。”
晓雅虚弱地接过水,漱了漱口,又小口喝了一点,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适,但眩晕感依旧强烈。她靠在叶知秋手臂上,像抓住救命稻草,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助和痛苦:“叶大哥…对不起…我…我太没用了…”
“说什么傻话。”叶知秋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第一次远海,晕船太正常了。船上老手也有吐的。你己经很勇敢了。” 他拿出晕船贴,“把这个贴在耳后,会舒服点。我扶你回船舱躺着,躺着比站着好受些。”
他半扶半抱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虚弱的晓雅,避开甲板上湿滑的地方和忙碌的船员,一步步挪回她那个狭窄的铺位。船舱里光线昏暗,混合着柴油味、鱼腥味和汗味,但相对甲板平稳一些。叶知秋帮她把枕头垫高一点,盖好薄毯。
“闭上眼睛,尽量睡一会儿。睡着就不晕了。”他低声嘱咐,像在安抚一个生病的孩子,“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晓雅虚弱地点点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色苍白如纸。
叶知秋站在铺位旁,看着她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忍受着晕船的折磨,眉头紧锁。
他轻轻带上门,没有离开,而是靠在舱门外的墙壁上。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呕吐声和难受的呻吟,叶知秋的目光投向舷窗外翻涌的深蓝色大海,眼神复杂而坚定。旅程才刚刚开始。
“海鹰号”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终于减弱,变成低沉的怠速,船身随着涌浪起伏的幅度也比航行时平稳了许多。下午五点的阳光带着暖意,斜斜地洒在甲板上,也透过小小的舷窗,在昏暗的船舱里投下几道光斑。
晓雅蜷缩在狭窄的铺位上,感觉那要把她五脏六腑都颠出来的天旋地转终于消停了些。她尝试着动了动,虽然全身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胃里也空落落的难受,但至少那股要命的恶心劲儿退下去了。她慢慢睁开眼,适应着舱内昏暗的光线。
舱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叶知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对着外面金红色的霞光。
“醒了?”他走进来,声音不高,带着点探询,“感觉好点没?” 他在铺位边蹲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还是有点白,但眼神比之前清亮了些。
“叶大哥…”晓雅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好…好一点了…没那么晕了…就是…没劲儿…”她试着想坐起来一点,又觉得头晕,放弃了。
“船停了就好多了。”叶知秋把放在旁边的保温杯递给她,“喝点温水,润润。饿不饿?船上熬了白粥,我去给你盛点?”
晓雅小口抿着温热的水,感觉舒服了一点。她摇摇头,胃里对食物还是有点抗拒:“不…不想吃…喝点水就行…”她听到甲板上传来林大伟洪亮的吆喝声和渔具碰撞的声响,知道大家都开始忙活了。“叶大哥…您快去吧…别…别因为我耽误了钓鱼…我…我再躺会儿就好…”她催促道,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他。
叶知秋看她虽然虚弱,但精神头确实恢复了些,说话也清楚。甲板上的动静越来越大,林大伟在喊他的名字了。
“行,”他点点头,没再坚持,“那你好好歇着,别急着起来。水放这儿了。要是再难受,或者想吃什么,按这个铃,或者喊我,我就在外面。”他指了指铺位上方一个简易的呼叫铃按钮。
“嗯…知道了…”晓雅应着,闭上眼睛。叶知秋给她掖了掖毯子角,这才起身,轻轻带上了舱门。
走出船舱,喧闹和带着鱼腥味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绚丽的晚霞把天空和海面都染成了温暖的色调。“海鹰号”船尾,林大伟和几个汉子己经摆开了架势,粗壮的钓竿架在船舷上,巨大的电绞轮发出低沉的嗡鸣。
“知秋!磨蹭啥呢!快来!位置给你留着呢!”林大伟嗓门洪亮,扔给他一根沉甸甸的钓竿,“今天底下动静不错,肯定有大货!”
叶知秋接过钓竿,入手冰凉沉重。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线轮和鱼线,挂上一个沉甸甸的、闪着寒光的铁板假饵。甲板随着海浪微微晃动,空气中弥漫着咸腥味和一种属于深海猎人的兴奋感。
他走到给他预留的位置,站稳脚跟。目光投向那深邃的、泛着金红波光的海面,手臂用力一甩!
“嗖——咚!”
沉重的铁板假饵划出一道弧线,砸开翻涌的海浪,迅速沉入看不见底的深蓝之中。叶知秋握紧钓竿,感受着鱼线被水流拉扯的力道,调整着放线的速度,让假饵在预定的水层跳动,吸引着深海中潜伏的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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