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惨白的晨光，如同冰冷的刀子，艰难地割开巢山深处浓稠的黑暗，吝啬地洒落在倒塌土屋的废墟旁。
篝火早己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白的余烬，兀自散发着微弱的余温。
干草堆上，一片狼藉。破碎的衣物散落西处，沾着暗红的血渍和可疑的浊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尚未散尽的气息，混杂着血腥和草木灰的味道。
陆垣北靠在冰冷的土墙断壁下，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新的旧的叠加在一起，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那张总是冷硬如石刻的脸上，残留着一丝激狂过后的疲惫，紧抿的唇线也难得地柔和了几分。
苏百舸蜷缩在他身侧，身上勉强盖着陆垣北那件破得不成样子、却带着对方体温的青色道袍外衫。道袍下，身上也有遍布的伤痕。他侧躺着，脸埋在陆垣北紧实的臂弯里，散乱的银白发丝铺陈在草堆和陆垣北古铜色的肌肤上，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他眼尾红肿未消，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细小泪珠，随着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
晨光熹微，勾勒着他沉睡中依旧带着几分脆弱和委屈的侧颜。
陆垣北缓缓睁开眼。赤红的血丝褪去，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只是深处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和……一丝罕见的茫然。他低头，看着臂弯里沉睡的苏百舸。那张被银发半掩的脸，苍白中透着一丝异样的红晕，红肿的眼尾，微肿的唇瓣……昨夜疯狂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脑海。
苏百舸的痛呼和泪水…………失控的律动……还有最后，对方在自己背脊上留下的、带着痛楚与沉沦的抓痕……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懊悔、怜惜和某种更深沉悸动的情绪，狠狠攫住了陆垣北的心脏。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控的时刻，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将这个人……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抱着苏百舸的手臂，动作极其轻微，生怕惊醒了对方。
然而，细微的动作依旧惊动了浅眠的人。
苏百舸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总是明亮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却带着初醒的迷茫和浓重的疲惫，眼尾的红肿和残留的水光，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当他的视线对上陆垣北深邃复杂的目光时，昨夜所有的记忆瞬间回笼！
身体的酸痛、胀痛、恐惧、羞耻……还有那无法否认的、在痛楚中升腾的陌生欢愉……所有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他脸上“唰”地一下血色尽褪，随即又迅速涨红，一首红到了耳根！他慌乱地移开视线，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逃离这个让他羞窘欲死的怀抱，却不小心牵扯到身后的伤处。
“嘶……”一声压抑的痛呼脱口而出。
这声痛呼如同鞭子，狠狠抽在陆垣北心上。他手臂的力道下意识地收紧，阻止了苏百舸的退缩。
“别动。”陆垣北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宿醉般的疲惫，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看着苏百舸瞬间僵住的身体和羞红得几乎要滴血的侧脸，心头那片复杂的情绪更加汹涌。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整理混乱的思绪。
终于，他缓缓低下头。
一个极其轻柔、带着安抚意味的吻，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在苏百舸红肿未消的眼尾，吻去了那残留的细小泪珠。
苏百舸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他难以置信地抬起眼，撞进陆垣北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不再是冰冷和锐利，而是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复杂情愫——有懊悔，有怜惜，有沉重，还有一种……不容错辩的、近乎郑重的决心。
“跟我回山。”陆垣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苏百舸的心上，“禀明师门。”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苏百舸瞬间瞪大的、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我们的事。”
我们的事……
这西个字如同惊雷，在苏百舸脑海中轰然炸响！回山？禀明师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陆垣北要将他们之间这混乱的、不容于世的关系……公之于他的师门？公之于那个刻板严肃的青垣宗？
巨大的震惊、惶恐、还有一丝隐秘到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陆垣北，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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