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此刻唯一的敌人。
那道雪亮的战术强光，像一柄冰冷的解剖刀，将储藏室内所有的血腥、狼狈与虚弱，都剖开来，赤裸裸地呈现在那六个黑甲魔神面前。
萧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靠着墙壁，缓缓站起。他将龙雨馨护在身后，动作很慢，却像一座正在缓缓升起的，虽己残破却绝不倒塌的山。他废掉的双手垂在身侧，但他的脊梁，依旧是龙牙的脊梁。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黑洞洞的脉冲枪口，死死地锁在那张和他有着三分相似，却又被一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所冰封的脸上。
“萧风。”
他叫出了这个名字。一个本该在三年前，就和“萧战”这个名字一起，被埋葬在金三角那片焦土下的名字。
他的双胞胎哥哥。
“代号‘夜枭零号’。”萧风纠正道，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常数，“‘萧风’，己经在那场你没能赢下的战争里，阵亡了。”
他的目光，从萧战身上移开，落在了地上那具正在慢慢变冷的，判官的尸体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eram的，像是研究者看到珍贵样本时的赞许。
“‘龙魂’暴走，自我献祭，最终油尽灯枯。完美的数据闭环。”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的队员下达指令，“二号，三号，回收‘源体’。注意生物活性，不要破坏中枢神经。”
两名夜枭队员立刻上前，他们从背后取出一个银色的，充满了低温冷凝管的合金箱，准备收殓判官的尸体。
“站住！”萧战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风的目光，终于重新回到了他身上。那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就像一个医生，看着一个拒绝治疗，即将病入膏肓的病人。
“弟弟，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萧风缓缓向前走了两步，他身后的队员立刻呈扇形散开，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萧战和龙雨馨。
“‘龙魂’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它不是恩赐，是诅咒。是一种会吞噬宿主，扭曲人性，最终将世界拖入深渊的……基因病毒。”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感的波澜，那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不开的痛苦。
“师父他老人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最后不是战死的，他是为了压制体内那头即将彻底失控的‘龙’，亲手震碎了自己的心脉！他用自己的死，来给我们上这最后一课！而你，却还在执迷不悟！”
萧战的身体，猛地一震。师父的死因，竟是如此！录音里那句“差点吞噬我”，原来是如此惨烈的真相。
“所以，你就加入了他们？”萧战的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加入了那些害死我们兄弟，害死师父的……刽子手？”
“我不是加入，是归正。”萧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殉道者般的光芒，“‘监察者’的存在，就是为了修正这个错误。我们是外科医生，负责切除这个世界身上的肿瘤。而你，我亲爱的弟弟，还有判官，你们就是最恶性的那两颗。现在，一颗己经自我凋亡，而另一颗……”
他的目光，落在了萧战身上，那份怜悯，变成了冰冷的决绝。
“……也到了该被切除的时候。”
“我不同意。”
一个清冷，却无比坚定的女声，忽然插了进来。
是龙雨馨。
她从萧战的身后，走了出来。她手中那把早己打空子弹的HK416，被她当成拐杖一样拄在地上。她的脸上，还沾着判官的血，但她的眼神，却异常的明亮。
萧风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他显然没料到，这个被他定义为“人质”或“附带损伤”的平民，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你没有资格同意，或者不同意。”萧风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你只是被污染的样本，按规定，应与肿瘤一同……清除。”
“我是没有资格。”龙雨馨笑了，那笑容，在这片地狱般的废墟中，竟带着一丝奇异的，属于文明与理性的光辉，“但作为一个‘样本’，我有权陈述我的观察结果。”
她看着萧风，不闪不避：“你口中的‘肿瘤’，在兰亭会所，救下了一个本该被你们当成弃子的商业巨头。你所谓的‘病毒’，在刚才，用他那条几乎废掉的胳... --＞＞
“他那条几乎废掉的胳膊，挡在了我这个‘样本’面前。而你们，自诩为‘医生’的人，却选择在病人最虚弱的时候，用手术刀，从背后捅向他。”
“我不知道什么是‘龙魂’，什么是‘监察者’。我只知道，我看到的，是一个在守护无辜者的人，和一群……准备杀死守护者的，所谓的‘正义之师’。”
她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锥子，精准地，扎进了这片由绝对武力构成的，死寂的对峙之中。
萧风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波动。甚至他身后那几名如同雕塑般的夜枭队员，握着枪的手，都有了微不可察的动摇。
他们是战士，不是屠夫。他们被灌输的，是“净化威胁”的使命，而不是“屠杀弱者”的命令。
“够了。”萧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怒意。他不能让这个女人的话，动摇他队员的“手术决心”。“言语的交锋毫无意义。二号，三号，执行命令！”
那两名夜枭队员不再犹豫，立刻上前，准备抬起判官的尸体。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尸体的瞬间。
“呜——嗡——！”
一阵极其尖锐的，由远及近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厂区！
那不是“蜂鸣器”那种小把戏。
那是……空袭警报！
所有人的脸色，同时剧变。萧风猛地抬头，他头盔上的战术目镜瞬间切换到广域扫描模式。
在他的视网膜上，一个巨大的，以惊人速度从外海突入大气层，正向这里俯冲而来的高热量信号源，被清晰地标记了出来！
“是‘海魂’号！”萧风的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海眸！她竟然敢违抗‘龙渊’的铁律，把舰队的‘王牌’开进禁区！”
“她不是违抗，”萧战的脸上，露出了虚弱却快意的笑容，“她只是在执行，新任‘龙渊之主’的第一个命令。”
“引爆它！”萧战对着衣领上的微型通讯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了这三个字。
“什么？”萧风还没反应过来。
回答他的，是唐刀的杰作。
被他提前安放在缫丝厂那几个巨大的，装满了高浓度化学漂白剂的原料罐上的，数个铝热剂燃烧弹，被远程信号瞬间引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光。
足以在瞬间致盲的，超过十万流明的，刺眼的白光！以及，超过三千摄氏度的，恐怖的高温！
“轰——！”
巨大的化学品储罐被瞬间融穿，沸腾的、带着剧毒腐蚀性的化学液体，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与铝热剂的金属熔流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的火雨！
整个仓库，在顷刻间，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化学炼狱！
“撤退！启动紧急隔离模式！”萧风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怒吼着，启动了外骨骼装甲的紧急封闭功能。但即便如此，那恐怖的高温与强光，依旧让他们的战术目镜瞬间过载，陷入了一片雪花。
他们的感官，被暂时剥夺了。
“就是现在！”
萧战一把拉住龙雨馨，吼道：“唐刀！B计划！”
仓库的地面，猛地一震。一个巨大的，用来排放工业废水的暗渠井盖，被一股来自下方的巨力狠狠顶开！唐刀那魁梧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钻出的魔神，从井下探出半个身子。
“队长！快！”
萧战不再犹豫，他拉着龙雨馨，用最后的力量，将她推向井口。
“走！”
他看着龙雨馨，又看了一眼那片正在被火海吞噬的混乱战场，和那个在火焰中若隐若现的，他哥哥的身影。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兄弟二人，在这永夜之中，第一支探戈的……终曲。
他转身，准备跳入井中。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被烧得漆黑，却依旧坚固有力的手，穿透火幕，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是萧风！
他在视觉和听觉被剥夺的瞬间，竟依靠着那股血脉之间的，最原始的感应，精准地，捕捉到了萧战的位置！
“我说过，”萧风的声音，在烈焰的咆哮中，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你，哪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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