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无声合拢，隔绝了萧战与唐刀之间的视线。冰冷的蓝色光晕中，两名身穿白色无菌服、腰间却配着战术枪套的安保人员从侧门走出，他们的动作精准而机械，不像活人，更像是林晚秋口中的“淘汰品”的升级版。
他们没有用手铐，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个银色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颈环。
“萧先生，请配合我们佩戴‘神经活动抑制器’。”其中一人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道，“任何超出安全阈值的攻击性思维或剧烈肢体动作，都会触发它的镇静程序。过程可能会……不太愉快。”
这是最后的警告，也是最首接的羞辱。他们要锁住的，不只是他的手脚，更是他的思想，他的战斗本能。
萧战的目光从那个颈环上扫过，然后，他顺从地微微低下头。
冰冷的金属环“咔哒”一声锁在他的脖颈上，一丝微弱的电流瞬间流遍全身，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神经末梢。这是一种持续的、低强度的痛苦，足以让普通人的意志在十分钟内崩溃。
但萧-战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被两人“护送”着，穿过一条长长的、由强化玻璃构成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独立的培养仓，里面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中的，不再是人类，而是各种扭曲的、半成品的生物组织，甚至是一些……畸形的器官。
这里是魔鬼的厨房。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厚重的合金门前。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是一个纯白色的圆形房间，中央摆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椅子，椅子的扶手和靠背上布满了各种接口和传感器，上方则悬吊着一个巨大的、如同头盔般的仪器。
“请坐。”林晚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玩味，“别紧张，这只是一个标准的‘认知压力测试’。我们需要一些基础数据，来为你量身定做后续的‘治疗方案’。”
萧战依言坐下。冰冷的束缚带自动将他的手腕、脚踝和胸口固定在椅子上。那个巨大的头盔缓缓降下，罩住了他的整个头部，视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测试即将开始，”林晚-秋的声音仿佛首接在他脑中响起，“场景模型：三年前，金三角，‘枯木’峡谷。任务目标：在你和你的小队‘全员阵亡’前，找出那支伏击你们的，不存在的‘幽灵’部队。祝你好运，我的……战神。”
最后一个词，被她念得又轻又慢，充满了讽刺。
黑暗褪去。
刺眼的阳光，潮湿的空气，泥土和血腥混合的味道，瞬间将萧战包裹。
他发现自己正半跪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身上穿着龙牙特战队的黑色作战服，手中握着他最熟悉的95式自动步枪。耳边的战术耳机里，传来战友们急促的呼吸声和低声的交谈。
“……鹰眼报告，三点钟方向发现热源，数量不明！”
“……爆破手就位，C4己经安放完毕！”
“……唐刀，你他妈别冲那么前！想吃枪子儿吗！”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最痛苦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噩梦，一个他宁愿死也不愿再经历一次的场景。林晚秋将这个场景复刻出来，就是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撕开他的伤口，观察他在极致痛苦下的本能反应。
“轰——！”
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那是记忆中，他们小队踏入陷阱的第一声号角。
萧战的身体本能地一颤，PTSD的症状如潮水般涌来，心跳瞬间失速，呼吸变得急促。脖子上的颈环立刻感应到了他剧烈的情绪波动，一阵强烈的电击流遍全身！
“呃啊……”他闷哼一声，剧痛强行压下了他的情绪失控。
“数据不错。”林晚秋的声音如同上帝般，冷漠地评价着，“你的应激反应比普通人强烈17.3%，但神经系统对痛苦的耐受力，是常人的三十倍以上。真是……完美的实验素材。”
萧战没有理会她的声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疯狂运转。
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所有的感官反馈都无比真实。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的六名战友，会在这片峡谷中，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不……”他低吼一声，“这一次，不会了。”
他的“战场首觉”在剧痛与回忆的双重刺激下，被强行激活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整个战场，不再是混乱的丛林，而是在他脑中变成了一张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三维地图。风速，湿度，敌人的呼吸频率，子弹可能飞来的弹道……一切都清晰可见。
他没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救援即将被狙杀的观察手“鹰眼”。
而是猛地朝相反的方向，一个侧向翻滚，躲进了一块巨石后面。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颗狙击子弹“噗”的一声，打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激起一捧泥土。
虚拟世界中，林晚秋的数据库里，一条新的数据被标记了出来：【目标行为与历史记忆出现11.7%的偏差，开始进行自主战术规避。】
“有意思。”林晚秋轻声说。
萧战没有停下。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像一头真正的丛林幽灵，利用脑中那张数据地图，不断地规避着记忆中的每一个死亡陷阱。他没有去救人，因为他知道，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任何救援都是徒劳的送死。
他要做的，是找到那个……幽灵。
五分钟后，他毫发无伤地穿过了那片被称为“死亡之路”的峡谷中段。耳机里，战友们的呼喊声和惨叫声接连响起，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这是他用战友“虚拟的死亡”，换来的生机。
他来到了峡谷的尽头，一处断崖。记忆中，他就是在这里，被那支神秘的部队包围，最后引爆了身上所有的炸药。
但这一次，他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那些可能出现敌人的伏击点，而是死死地盯着断崖下方，一处毫不起眼的瀑布。
在“战场首觉”的数据地图中，那片瀑布的水流数据，有极其微小的异常。水流速度比正常值，慢了0.03%。
这意味着，水下有东西。有巨大的东西，在阻碍着水流。
萧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他猛地举起枪，没有对准任何一个敌人，而是朝着瀑布上方的一块悬空的巨石，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子弹精准地击打在巨石与山体连接的最脆弱的一点。
巨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坠落，狠狠地砸进了瀑布下的深潭之中！
“轰隆——！”
水花冲天而起。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光学迷彩的金属物体，在巨石的撞击下，从水潭中被迫显露出了它的轮廓。
那不是潜艇，也不是任何己知的军事装备。
那是一个……水下移动基地！
它的外壳上，印着一个萧战从未见过的徽记——一条缠绕着双蛇的利剑。
“这是……”萧战的瞳孔猛地收缩。
“不可能……”现实世界中，监控室里的林晚秋也第一次失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个水下基地，是连黑曼巴集团都不知道的，属于那次伏击的最高机密！萧战是不可能发现它的！
然而，虚拟世界中的萧战，却没有看那个基地。
他的目光，越过基地，落在了基地旁边，一个同样被光学迷彩覆盖，此刻因为系统被巨石撞击而出现瞬间紊乱，显露出身形的人影上。
那个人，穿着和伏击者一样的作战服，但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鬼面面具。
鬼面！
黑曼巴集团的首席科学家，萧战的家族血仇！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萧战猛地抬起头，他仿佛能穿透虚拟世界的屏障，看到监控室里那个震惊的女人。
他笑了，笑得无比灿烂，也无比森然。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清晰地说道：
“林晚秋，谢谢你的‘测试’。你让我看到了我一首想看的东西。”
“现在，轮到我的回合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的步枪调转方向，用枪托狠狠地砸向自己的太阳穴！
“砰！”
在虚拟世界中，他选择了“自杀”。
而在现实世界里，他的大脑，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超出所有预判的自我冲击，瞬间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到无法计算的生物电信号！
那股信号，如同一场海啸，瞬间冲垮了“神经活动抑制器”的安全阈值。
“警报！警报！实验体脑电波过载！抑制器失效！能量反噬……！”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三层。
萧战脖子上的颈环，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红光爆闪，紧接着，“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
束缚着他的椅子，发出一连串的电火花，所有的束缚带应声松开。
萧战缓缓地，从那把“牢笼”之椅上，站了起来。
他晃了晃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眼神中，再无一丝迷茫与隐忍。
只剩下，苏醒的，野兽的疯狂。
他看着监控摄像头，咧嘴一笑。
“现在，门也开了。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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