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假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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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假丹

 

沉重的脚步带着一种闷雷般的压迫感碾过甲板下的木质通道。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陆云川不堪重负的心跳上。铁钩酒栈那个深巷里浓稠的死亡味道、疤脸孙倒伏在地身上精华被瞬间抽干的可怖景象…尚未淡去。

“人在里面?”

三个字,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稳。但那股裹挟在其中的漠然质感,如同隆冬泽面刮过船缝的阴风,让陆云川瞬间绷紧了全身每一寸残存的筋肉!是黑面鹫!远比引气二重的魁梧守卫更凶戾、更沉凝的灵压隔着厚厚的货舱壁隐隐传来,带着一股淬炼过的、如同实质铁锈般的血腥杀伐气!

嘎吱——

破旧的舱门被一股粗暴的力量彻底推开。没有油灯的光晕,只有通道尽头射来的、经过层层货箱阻拦而变得稀薄昏沉的幽光。

一个高大身影堵在了门口。

正是黑面鹫。他并未踏入舱内这滩污秽血腥之地,只是站在门口那片稀薄的光影交界处,高大的轮廓如同一尊漆黑的铁塔沉入了墨海。那张脸隐藏在更深的阴影下,唯有两点幽深的寒芒如同蛰伏在冻土之下的毒虫之眼,精准地钉在杂乱的缆绳堆深处——钉在陆云川的身上。

没有看地上显然死透的疤脸孙。从头到尾,那双眼睛只锁定着还在微弱抽搐的陆云川。如同鹰隼审视着爪下濒死的兔子,没有怜悯,只有判断猎物剩余价值和残余威胁的冰冷剖析。

陆云川全身的神经都在这无声的注视下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识海内部,刚刚被源纹古玉以几乎耗干最后残余核心能量为代价强行构筑的【初级能量伪装】力场,正疯狂闪烁!剧烈头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贯穿大脑,【魂损】状态被强行催动的玉符运作彻底引爆!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开始微微扭曲晃动,光影边缘渗出怪诞的、如同污血凝结的暗红流光!

他必须动!或者说…装!

喉管里压制不住的浓稠血液呛咳声再次涌上,但这一次,带上了点微弱的、属于年轻男人惊恐挣扎的嘶哑气音。蜷缩在油污帆布和冰冷缆绳深处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痉挛,包裹全身的粗布被污血浸透的地方也跟着簌簌抖动,像是被丢进冰窖的伤鱼在徒劳甩尾。被炸裂的右腿裤管处,再次涌出小股混合着暗红组织碎屑的温热血水,浸染开更大片的乌黑——那是他强行逼迫体内烈阳劲残余焚燃伤口的结果!

“咳…嗬…叔…叔被打碎…” 破碎不成调的音节从粘满污血的齿缝里挤出,微弱得如同蚊蚋濒死的哀鸣,断断续续,完全不成语句。他本能地、用一只勉强还能动弹、布满新旧擦伤和深色血污的手,虚弱地指向脚边不远处那具干瘪扭曲的尸体方向。动作幅度极微小,仿佛连抬手的力气都在刚才那阵抽搐中耗尽。目光涣散,仿佛根本聚焦不到门口那尊堵路的存在身上。

昏暗中,只有舱底死水的倒映光和包裹上暗沉湿布折射的微光,勾勒着他侧卧在阴影里的、轮廓脆弱不堪的身体。

【源纹古玉融合度:7.5%…核心能量耗尽!修复效能停止输出!】

【初级能量伪装力场(超载)!强度:微弱!时间:倒计时约十一息…】

【警告!灵魂撕裂痛感加剧!幻视(色彩错乱)加深!强行维持伪装将付出不可逆灵魂污染代价!】

十一息!

每一息都如同油煎火燎!陆云川甚至能“看到”自己精神世界那本就破碎不堪的壁垒边缘,正被无数浑浊漆黑的触须疯狂啃噬、拉拽!

黑面鹫没有动。堵在门框里的身躯如同一块被浇铸冷却的顽铁。他笼罩在斗篷阴影下的面容看不真切,但陆云川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力道,一寸寸扫描过自己这具破败不堪的躯壳。扫过他胸腔那几乎微不可查的起伏、喉管每一次艰难吞咽带出的血沫滚动……首到落在那被污血包裹、气息若有似无的腰畔!

陆云川的手指,正如同无意识地抓挠般,死死按在紧贴腰腹那枚源纹古玉的位置!隔着粗布,玉石残留的最后一丝微弱暖意正以惊人的速度消散!但在那伪装力场下,一股微乎其微、却极其纯粹凝练的——属于疤脸孙核心力量本质的【烈阳劲】特质能量气息——正被古玉那【能量伪装】功能以残存的最后能量,极力模拟、发散出来!

那是疤脸孙压箱底拼命的东西!是他淬体六重巅峰的标志!绝无可能出现在一个淬体三重小杂鱼身上!但此刻,这微弱但异常“纯粹”的印记,混杂着陆云川自身混乱残破的气息,正如同烙印,附在腰侧那块被布包裹、沾满血污的位置!

“星纹钢…气息斑驳…精粹…烈阳残余?”黑面鹫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依旧是那种低沉、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仿佛只是对自己判断的确认。他站在门口阴影里,视线缓缓扫过陆云川腰侧包裹古玉的粗布位置,又缓缓掠过地上那具干尸,最终,落回了陆云川的脸上。两点深邃幽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轰——!!!

陆云川体内最后一丝支撑【能量伪装】的源纹核心能量彻底告罄!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块承重柱的灵魂殿堂轰然坍塌!眼前景象瞬间被无边无际、疯狂蠕动着的污血暗红、紫黑、以及混杂着无数尖啸嘶吼的冰冷灰白彻底占据!意识被拖拽着沉入魂损掀起的毁灭风暴!所有伪装的外在动作瞬间定格!

但……时间够了!

就在陆云川眼神完全涣散、意志濒临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

“弄出去。”黑面鹫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裁决,清晰地砸落在血腥弥漫的空气中。

不是询问。不是试探。是命令。

堵在门口阴影中的身躯向旁边侧让开半步,让出了一条仅容人挤过去的空隙。之前那个魁梧高大的持刀守卫立刻如蒙大赦,带着一股厌恶又后怕的神情,粗鲁地一把抓住陆云川被炸裂布条覆盖的左脚踝,如同拖拽一件沾满污秽的垃圾,不由分说地将他从那一堆散发着浓重腥臊和机油味的缆绳杂物中猛地拖拽出来!

刺啦!

陆云川本就残破的裤腿在拖动中被钩挂撕裂了一大块!赤裸的皮肤磨蹭在布满粗粝铁屑和沙砾的冰冷地板上,带来火辣辣的刮擦剧痛!身体在地板上拖行的摩擦声刺耳难听。他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头软软地垂着,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被拖行时,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混合着唾沫在冰冷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暗沉发黑的湿痕。

“扔‘熔渣间’,没用的渣滓丢那堆。”黑面鹫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听不出是对谁说。魁梧守卫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是,粗壮的胳膊猛地发力,竟将陆云川如同破口袋般整个提溜起来,半抱着拖离地面,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尽头更黑暗的下方舱室走去。

身体被强行挪动,头无力后仰。就在视线被拖行的惯性甩过走廊上方那浑浊的、如同蒙了一层厚厚油脂的舷窗瞬间——

轰!!!

视野中那片被魂损污染所扭曲的、粘稠翻腾的色彩漩涡中心,猛地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开!

一个清晰的意念指令如同撕裂黑暗的最后一道血色雷霆,狠狠劈向丹田深处那团被源纹古玉强行封锁、处于微爆裂临界边缘的——【烈阳劲源种】!

压制!凝!结!丹!——形——!

轰——!!!

陆云川原本彻底溃散的生命体征如同被无形之力猛地向上托起!身体在守卫粗暴的拖动中剧烈一震!口中喷涌的血沫瞬间减少!一股极其微弱、但前所未有的、属于引气境级别的灵压波动,混合着纯粹炙热的烈阳劲能量特质,如同昙花一现般,猛地从他的腰腹丹田位置(也就是古玉紧贴处)炸开!

狂暴!纯粹!暴烈!瞬间弥漫!

这波动微弱,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爆发又瞬间湮灭!

紧接着,陆云川头一歪,身体彻底下去,最后一丝生机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不甘着地暗淡下去。仿佛刚才那一瞬的爆发,是他这具破败躯壳榨干所有后回光返照的余烬。

熔渣间狭窄的铸铁大门被粗暴地踹开,一股更浓烈的焦糊、金属氧化物和浓郁霉烂的混合恶臭扑面而来。内部空间如同一个简陋的、尚未凝固的巨大坩埚。堆积如山的金属矿渣、氧化皮、烧尽的焦糊块和其他难以辨认的炼废料如同连绵的煤渣山丘,散发着沉闷的余热,蒸腾着有害的金属粉尘。守卫没有任何犹豫,像丢弃垃圾一样,手臂猛地发力,将陆云川的身体狠狠甩向矿渣山丘最下方、相对柔软但依旧硌人的一处新堆的氧化渣堆上!

砰!

陆云川蜷缩的身躯砸进那堆还带着些许余温的灰黑色粉渣中,激起一片呛人的粉尘,整个人都被埋了半截进去,一动不动。

守卫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仿佛甩掉了一个天大的包袱和晦气,连滚带爬地退出熔渣间,“哐当”一声巨响将沉重的铸钢大门死死关上。隔绝了这舱室,也隔绝了那具“尸体”。

黑暗与死寂重新降临。只有堆积的矿渣在缓慢散热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收缩噼啪声,如同冰冷的鬼爪在挠刮着铁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熔渣堆下,一只沾满黑灰和氧化铁屑的右手缓缓探出。动作极其缓慢,带着深入骨髓的僵硬和难以形容的抽搐痛苦。手指摸索着,抓住了掩盖在身上的、一块边缘锋利的、冰冷的黑色金属碎块。手指因为剧痛而痉挛,却将金属碎块死死攥在手心,如同抓住最后的锚点。

那手背上,之前被源纹古玉强行模拟、又在最后时刻炸开的“烈阳”波动己经彻底消失不见。

此刻,取而代之的……

在他紧闭的、深陷在矿渣缝隙间的右眼角位置——

一滴浑浊的、裹着污秽灰尘的血泪,混合着黑灰、氧化铁粉的颗粒,如同凝固的泥浆,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

不是悲恸。是那强行凝结伪装烈阳源种、又被源纹古玉压回体内、化作狂暴乱流反噬冲撞撕裂灵魂的……极致痛楚。

“假丹”……成了第一步。

代价是濒死的躯壳和愈发沉重的……灵魂污染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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