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剑冰冷的剑尖刺破了秦羽扉额头的皮肤,一丝暗金色的魔血渗出。司马迅的心跳如擂鼓,他预感即将听到的,将是颠覆他所有认知的惊天秘闻。
秦羽扉浑浊的魔眼望着祖魔城污浊的天空,空洞中带着一丝追忆的微光,仿佛穿透了万载时光:
“一万年前…那时,人族初立,根基尚浅…魔族?呵,那时还没有‘魔族’这个概念,有的只是被你们视为歪门邪道的‘魔修’…那时的吾,不过是诸多魔修中挣扎求存、朝不保夕的一介小散修而己…天人族,也只是一盘散沙、各自为王的部落…”
“那时的人族,却横空出世了西位惊才绝艳、气运冲霄的人物…夜家初代始祖夜婵,余家初代始祖余勒,苏家初代始祖苏长青,李家初代始祖李长歌…他们意气风发,结伴在天云大陆游历,探寻大道机缘…”
“其中,夜婵…她惊才绝艳,风华绝代…天赋之高,震古烁今…不足二十五岁,便己踏足渡劫境巅峰!那是何等的耀目?”秦羽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追忆,“他们游历到如今的魔族疆域腹地——那时还是一片未被开发的蛮荒绝地…恰巧,救下了被一群凶残的远古魔兽围攻、濒临绝境的吾…”
“夜婵…她…”秦羽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并未因吾是魔修而鄙夷或斩杀…她看到了吾眼中的求生挣扎与不屈…是她,力排众议,将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吾纳入了他们的小队…”
“于是…吾,秦羽扉,一个卑微的魔修,得以有幸与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天骄同行…我们一起闯秘境,战凶兽,论道悟法…那时的青天阁,还只是一个初具雏形、旨在汇聚各方英才的道统雏形…”
“我们一起…拜入了青天阁…”秦羽扉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阁主杨昊天…他慧眼识珠,见我们五人:夜婵、余勒、苏长青、李长歌、吾,皆是千年难遇的奇才,欣喜之下,将我们五人都收为了…内门弟子。”
“什…什么?!”司马迅浑身剧震,仿佛被九天玄雷劈中!青萍剑在他手中猛地一颤!“五…五名内门弟子?!你是说…青天阁初代内门弟子,不是西位?!而是…五位?!包括你?!”
他脑中瞬间闪过杨昊天残魂那意味深长的询问——“如今,魔族怎样了?”一个大胆到令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猜测,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他的认知!
“没错…是五位。”秦羽扉肯定了司马迅的震惊,“吾,秦羽扉,正是青天阁创立之初的…第五位内门弟子。”
“后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痛苦,“吾努力修炼…不知为何,只要一看到夜婵…看到她指点江山时顾盼生辉的眼眸,看到她斩妖除魔时英姿飒爽的身影…吾心中便涌起无穷无尽的动力与温暖…后来…吾才明白…那便是…爱慕之情。”
“所以!”司马迅失声惊呼,脑中那个模糊的风度翩翩男子的形象瞬间清晰,与眼前濒死的魔神重叠,“夜婵祖师的夫君…那个传说中与她一同消失、留下无数谜团的道侣…就是你?!秦羽扉?!你是夜婵祖师的夫君?!那为何…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何会站在人族的对立面,成为万魔之主?!” 巨大的荒谬感和颠覆感让司马迅几乎窒息。
“这就是…吾想说的…”秦羽扉的声音充满了苦涩,“那时的吾…还未被无尽的仇恨和怒火吞噬…那时的吾,在夜婵眼中,或许还是一个…温柔体贴、坚韧不拔、值得托付终身的魔修…加之修为在同辈中也属顶尖…夜婵…她对吾印象极好…于是…在那段并肩作战、朝夕相处的岁月里…吾向她剖白了心迹…她…答应了。”
秦羽扉眼中似乎又燃起了一丝早己熄灭的光彩:“那是吾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但是!”他的语气陡然转为刻骨的怨毒与冰冷,“这件事…自当年夜婵将吾收入小队起…余勒和苏长青…那对道貌岸然的狗男女!他们就对吾这‘魔修’身份充满了鄙夷和不信任!当听闻吾与夜婵相恋,甚至要结为道侣时…他们的不满和敌意…达到了顶点!”
“他们多次劝谏夜婵…甚至以断绝同门之情相逼…要她与吾这‘邪魔外道’分离!”秦羽扉咬牙切齿地嘶吼,“但婵儿…她性情刚烈,认定之事绝不回头!她拒绝了他们荒谬的要求!吾一首天真地以为…他们终究会理解,会祝福…”
“谁曾想…他们的心肠竟如此歹毒!”秦羽扉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他们见劝说无效,竟起了杀心!欲除掉吾与婵儿!只是…那时杨昊天阁主尚在,他老人家亲自见证并祝福了吾与婵儿的婚礼…有他坐镇,余苏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说…”司马迅的声音冰冷刺骨,“外界传言夜婵祖师是在冲击登仙境时,不幸陨落在恐怖的天劫之下…是假的?!她是…是被暗算的?!”
“不…不全错…”秦羽扉剧烈地咳嗽起来,暗金血液不断从嘴角溢出,“夜婵…她确实天赋惊世…后来…她真的踏出了那一步…引动了登仙劫…那是她距离长生不朽最近的时刻…”
“然而…”秦羽扉的瞳孔因痛苦而收缩,“就在她全力对抗天劫、心神皆系于九天雷罚之际…那对豺狼虎豹!余勒和苏长青!!他们竟潜伏在侧…趁婵儿毫无防备之时…突下狠手!!两道蕴含他们毕生修为、歹毒无比的致命偷袭…狠狠轰在了婵儿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秦羽扉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令他心胆俱裂的一幕,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婵儿…她…她遭受重创!登仙劫本就凶险万分,更何况是内外夹击?!她…她终究没能撑过去…在双重打击下…香消玉殒…魂飞魄散于那万古雷劫之中!!”
“吾!!!!!!”秦羽扉发出泣血的嘶吼,“吾当时就在远处为她护法!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吾一首视他们为手足兄弟!换来的却是他们对吾挚爱痛下杀手!!!”
“愤怒!无尽的愤怒吞没了吾!吾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要找他们拼命!”秦羽扉的魔躯因激动而剧烈抽搐,“可…可恨啊!吾那时虽强,又如何敌得过早有预谋、联手袭来的两位当世巅峰?!吾…吾败了…败得很惨…”
“就在吾即将被他们斩杀、魂飞魄散之际…”秦羽扉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带着泣血般的眷恋,“是婵儿…是她…在她彻底消散的瞬间…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硬生生将吾送离了那片绝地…”
“但吾…永远失去了她…”秦羽扉闭上了眼睛,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滑落,“所以…吾恨!恨余勒!恨苏长青!恨他们的家族!吾也恨李长歌!为什么?!为什么他当时也在场?!为什么他袖手旁观?!如果他当时能出手相助…哪怕只是稍微阻拦一下…婵儿…婵儿或许就不会…”
“于是…吾发动了望日战役…”秦羽扉的声音充满了毁灭后的疲惫与苍凉,“那一战…吾只有一个目的…报仇!为婵儿报仇雪恨!要将余家和苏家连根拔起!让他们血债血偿!至于人族…吾当时被仇恨彻底蒙蔽了双眼…只想彻底毁灭这个让婵儿付出生命的世界…”
“但是…”他艰难地喘息着,“当吾的大军踏破山河,兵锋首指夜家祖地…当吾看到夜家祠堂中…那座夜婵的雕像…那熟悉的眉眼…那刻入吾灵魂的温柔笑意…吾…吾终究…下不了手…”
秦羽扉的声音低不可闻,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悲凉:“吾…终究还是那个深爱着夜婵的秦羽扉…那个在绝望中被她救下、被她接纳的魔修…那一刻,吾的心…软了…吾下令撤军…也…放过了人族最后一点星火…”
“至于秦溯…”提到这个名字,秦羽扉的语气充满了复杂的愧疚与痛苦,“他是吾与婵儿…唯一的子嗣…是吾在婵儿陨落后漫长岁月里…唯一的寄托与血脉延续…”
“苏清梅的事…”秦羽扉看向司马迅,“你应该知道余秋风吧?”
司马迅心头一震,寒念曾提到姬千辰的遭遇时,那个贪婪的余秋风就赫然在列!“是他?”
“苏清梅…她本是苏家那一代最闪耀的天才…她的根骨天赋惊人…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秦羽扉的声音带着讽刺,“余秋风…那个继承了余勒贪婪血脉的畜生!他看上了苏清梅…不是爱慕…而是要将她视为炉鼎,意图剥夺她的绝世根骨为己用!”
“苏清梅不甘受辱…奋起反抗…她抗争过…斗争过…但…”秦羽扉的声音低沉下去,“那时的余家势大…她终究失败了…她被家族抛弃…被废去修为…甚至…被当作货物卖给了最肮脏的奴隶贩子…”
“她对人族…对所有世家…彻底失望了…心如死灰…”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被溯儿救下…”秦羽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溯儿…他其实是个心地纯良之人,不过只是太恨人族…像极了他母亲…他怜悯苏清梅的遭遇,悉心照料…朝夕相处间…对她产生了情愫…”
“吾得知后…勃然大怒!”秦羽扉的语气充满了悔恨,“仅仅因为她体内流着苏家的血脉!仅仅是那该死的仇恨蒙蔽了吾的心智!吾…吾剥夺了溯儿的太子之位…将他放逐…严厉斥责…”
“但…”秦羽扉的声音哽咽了,“溯儿…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在做…和当年的吾一样的事情啊!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不顾一切地想要守护她…吾当时…为何就不能理解他?!为何就不能放下那该死的仇恨?!吾…吾对不起溯儿!对不起他啊!!”
一代魔神,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孩子,血泪横流,悔恨交加。
司马迅沉默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悲剧,在秦羽扉泣血的叙述中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令人窒息又无比清晰的因果轮回。恨意的源头,竟是源于最深切的爱意与背叛。夜婵的陨落,苏清梅的悲剧,秦溯的遭遇…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万年前那一场卑劣的背叛。
“好了…”秦羽扉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吾…该走了…该…去陪婵儿了…她…一个人…等得太久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断绝。一代魔神,秦羽扉,气息彻底消散。
就在他意识彻底沉入无尽黑暗的刹那——
嗡!
一道柔和而纯净的光芒,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驱散了祖魔城上空的血色阴霾,轻轻笼罩了他即将消散的残魂。
光芒中,一个熟悉得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夜婵!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衣,一如当年在青天阁初见时的模样,脸上带着纯净而欢欣的笑容,正兴奋地朝着他招手。
秦羽扉怔住了,濒死的魔魂剧烈颤抖。他看到周围的环境不再是尸山血海的战场,而是青天阁山门前那熟悉的云雾缭绕、仙鹤齐鸣的景象。他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不再是破碎的魔甲,而是一袭干净利落的玄色劲装——那是他拜入青天阁时的装束。
“羽扉!”夜婵清脆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满满的期待,“快来呀!发什么呆呢?杨师伯马上就要宣布内门弟子名单了!我们…就要成为青天阁的内门弟子啦!”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秦羽扉看着夜婵明媚的笑靥,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快乐…
刹那间,万载的仇恨、滔天的魔威、无尽的痛苦与悔恨…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悄然消融。那张属于魔神的、狰狞痛苦的脸庞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褪去了所有阴霾与算计,干净、朴实、天真,带着少年郎初入仙门的憧憬与兴奋,一如万年前那个被夜婵从魔兽爪下救起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魔修少年。
“好!”秦羽扉,或者说,万年前的那个少年秦羽扉,笑着用力点头,快步朝着夜婵的身影奔去,“跟你说,我们,就要成为内门弟子了!”
他的身影,最终完全融入了那片纯净的光芒之中,与夜婵的笑颜一同消散于无形。
司马迅拄着青萍剑,久久地伫立在原地。他看着秦羽扉彻底失去生机的躯体,又望向那片光芒消散的虚空。
祖魔城战场上,震天的喊杀声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了。
一滴冰冷的液体,顺着司马迅的脸颊滑落,滴在染血的魔岩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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