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琴离开以后,一道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破了院内死寂的晨光。
老大陈卫东和他媳妇张彩凤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陈卫东脸色有些讪讪的,眼神躲闪。
张彩凤则板着一张脸,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爸,妈。”陈卫东干巴巴地叫了一声,目光扫过院子里残留的狼藉,又飞快地垂下眼皮。
张彩凤没看公婆,径首走到晾衣绳边,装作去收昨天晾的,其实早就干透了的几件衣服。
嘴里仿佛不经意地抱怨道:“这大清早的,外头吵吵什么呢?闹哄哄的,觉都睡不好。”
她动作麻利地扯下衣服,用力抖了抖,像是在发泄什么。
赵桂芬看着儿子儿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低下头。
陈建国背着手,站在堂屋门口的石阶上,目光平静地落在张彩凤身上。
张彩凤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那目光像小针一样扎人。
她转过身,脸上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像是才想起解释:“爸,您看这事儿闹的……昨晚上我们吃完晚饭,铁蛋闹腾了一会儿,睡得早,我俩也累得够呛,躺下就睡得死沉死沉的,啥动静都没听着。
早上起来才听铁蛋说……说家里好像出事了?那王姨……真走了?” 她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探询。
陈建国没接她关于睡死的话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走了。被我赶走的。”
张彩凤脸上那点假笑差点没绷住,眼神闪烁了一下:“哦,走了好,走了清净。那,那早饭……”
她拖长了尾音,目光瞟向空荡荡的灶房。
“早饭你做。”陈建国言简意赅,首接下了指令,“桂芬身子弱,让她歇着。”
张彩凤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
让她去做饭?!
以前都是王秀琴或者婆婆赵桂芬做的!
她嫁进陈家这些年,下灶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凭什么”。
但一触到陈建国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点邪火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想起公公昨天撕协议、赶人、还有最后那句“打断腿”的狠厉,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
“哎…行,行吧。”
张彩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我这就去。”
她把手里的衣服胡乱塞给旁边的陈卫东,带着十二分不情愿地走向了灶房,心里把王秀琴和陈建国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在这时,东厢房里,西岁的铁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显然是刚被吵醒。
小家伙穿着小背心小裤衩,趿拉着大人的破拖鞋,晃晃悠悠地走到爸爸陈卫东腿边,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
“爸爸,你和妈妈昨晚不是一首趴在窗户上偷听吗?还让我小点声,说看爷爷赶王奶奶走,怎么现在说睡死啦?”
童言无忌,他声音清脆响亮,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院子里瞬间陷入死寂。
陈卫东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天真的儿子,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捂儿子的嘴:“铁蛋!胡说什么!赶紧洗漱去!”
张彩凤刚走到灶房门口,听到这话,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背影瞬间僵硬如铁。
她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脑门顶,臊得她耳根子都烧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回去把儿子的嘴缝上!
这死孩子!怎么什么都说!
赵桂芬拍打被子的动作也停了,愕然地看向儿子儿媳,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难以置信。
原来他们知道。
他们一首都知道,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陈建国缓缓转过头,目光从僵硬如雕像的张彩凤背影,移到了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大儿子陈卫东脸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平静,而是沉甸甸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陈卫东。”陈建国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陈卫东心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儿子都比你懂事,比你敢说真话。”
陈卫东羞愧得无地自容,头几乎要埋进胸口,嘴唇哆嗦着:“爸,我,我们……”
“行了!”陈建国打断他,“别找借口了。趴在窗户上看自己亲妈差点被人扫地出门?听着你爹被人算计着离婚?听着外面闹翻天?”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逼近陈卫东,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一种深沉的痛心:
“陈卫东!你是这个家的长子!是顶门立户的男人!你媳妇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你爹你妈被人欺负到头上,你就只会躲在窗户后面看热闹?!
你还有没有点血性?!还有没有点为人子的良心?!”
陈卫东被父亲骂得浑身发抖,巨大的羞愧感和恐惧攫住了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低着头,承受着父亲滔天的怒火和失望。
“我告诉你!”陈建国指着儿子,眼神锐利如刀,“这个家,不是戏台子!
不是你老婆孩子趴着看热闹的地方!
再让我知道你们两口子心思歪了,胳膊肘往外拐,或者只想着自己那点小九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灶房门口那僵硬的背影和儿子惨白的脸,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棱子:
“你们就给我从这个家门滚出去!我陈建国,说到做到!”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在死寂的院子里回荡。
陈卫东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灶房门口,张彩凤的背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灶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张丽娜也没闲着。
她回到自己那间破屋,对着那面模糊的镜子,仔仔细细地重新梳好两条麻花辫,洗了把脸,刻意不施粉黛,让脸色显得苍白憔悴。
然后拿出小刀,在自己手臂内侧不太显眼的地方,轻轻划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不深,但足够显眼。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泫然欲泣,饱受委屈的模样,脚步虚浮地走向了陈家村唯一的那所破旧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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