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一天的彩排，比想象中热闹得多。
各班的节目挤在下午的两节课里，音乐教室的门被来来往往的人推开又关上，混着各种乐器声、歌声和说笑声，像个沸腾的小熔炉。
7班的李涛果然来了。他背着把亮闪闪的电吉他，琴身还贴了反光贴，一进门就往谱架前一站，调音时的“滋啦”声故意拨得很大，眼神扫过赵小龙那把二手木吉他时，带着点毫不掩饰的轻视。
“哟，凌云一班也排吉他？”李涛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刺，“是打算表演‘空气吉他’还是‘跑调合集’？”
赵小龙攥紧了吉他背带，脸涨得通红：“我们弹《起风了》，比你的《孤勇者》好听一百倍！”
“是吗？”李涛挑眉，“那可得好好听听。”
王子涵拉了拉赵小龙的胳膊，低声说：“别理他，等会儿弹好了打他脸。”
轮到他们彩排时，赵小龙的手有点抖。前奏响起时，他果然弹错了个和弦，虽然很快就纠正过来，但声音还是顿了一下。李涛在旁边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他们听见。
苏梦瑶心里一紧，指尖落在钢琴键上时，忽然想起江北说的“别慌，跟着我的节奏”。她深吸一口气，把主旋律弹得比平时更稳了些，江北的伴奏立刻跟上来，像只稳稳的手，托住了有点摇晃的旋律。
到了副歌部分，赵小龙的吉他突然变得流畅起来。他闭着眼睛，手指在琴弦上跳跃，虽然还是带着点生涩，却比任何一次排练都投入，连额角的汗珠滴落在琴身上都没察觉。王子涵的声音扬起时，清亮得像雪后初晴的阳光，刚好接住赵小龙的吉他尾音，默契得像排练了千百遍。
最后一个和弦落下时，音乐教室里静了两秒，随即响起零星的掌声。连负责彩排的老师都点头：“不错，很有感染力，比刚才那个炫技的吉他独奏有意思多了。”
李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背着吉他悻悻地走了。
赵小龙睁开眼，看到大家都在笑，突然挠挠头，咧开嘴笑了：“我……我刚才没跑调吧？”
“没跑！”王子涵拍了他一把，眼眶却有点红，“比平时练的都好。”
苏梦瑶和江北站起身时，钢琴的踏板突然“咔哒”一声卡住了，弹最后一个音时，余音拖得特别长，像个调皮的尾巴。江北蹲下去检查，发现是踏板的弹簧松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回形针，弯了弯塞进弹簧缝隙里，踩了两下，居然修好了。
“你连这都会？”苏梦瑶惊讶。
“以前家里的旧钢琴也坏过，我爸教我修的。”江北擦了擦手上的灰，忽然注意到她的围巾——还是昨天那条他借的薄荷香围巾，“怎么还戴着？不冷吗？”
“挺暖和的。”苏梦瑶说。其实她早上本来想换回来，可摸着围巾上残留的暖意，鬼使神差地又围上了。
“那……元旦也戴着吧。”江北的耳尖有点红，“颜色和你的浅色毛衣很配。”
彩排结束时，天色己经暗透了。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地面照得一片亮白。
赵小龙非要请大家吃烤红薯，说是“庆祝彩排成功”。西人挤在街角的小摊前，捧着烫手的烤红薯，哈着白气说话。
“明天上台前，我给你找个僻静地方再练两遍吉他。”王子涵咬了口红薯，对赵小龙说。
“不用了，”赵小龙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现在觉得，就算弹错了也没关系，反正你们都在。”
苏梦瑶咬着红薯，甜香混着暖意漫到心里。她看向江北，发现他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下撞了一下，又像被烫到似的移开，只剩下烤红薯的热气，在彼此之间轻轻飘着。
回到家，苏梦瑶把围巾摘下来，打算洗干净明天还给他。刚放进水盆，就从围巾口袋里掉出个小东西——是枚银色的音符吊坠，链子很细，显然是不小心勾进去的。
她认得这个吊坠。上次在图书馆，江北的书包拉链上挂着同款，后来不知怎么不见了，他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苏梦瑶把吊坠擦干净，轻轻放进自己的笔袋里。明天，该把围巾和吊坠一起还给他了。
窗外的月光落在钢琴谱上，那个红笔标注的“放慢半拍”旁边，江北画的小笑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苏梦瑶忽然想起彩排时，他替她挡住李涛挑衅的眼神，想起他蹲下去修钢琴踏板的背影，想起围巾上淡淡的薄荷香。
原来有些心动，就像这藏在围巾里的吊坠，不用刻意寻找，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落在你手里。
明天就是元旦了。苏梦瑶把钢琴谱抚平，轻轻放在琴凳上，仿佛己经听到了音乐教室里，那首即将响起的《卡农》，和那些藏在旋律里的，说不出口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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