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模拟考的倒计时牌被值日生抽掉了最后一张，鲜红的“7”变成了“6”，贴在教室后墙，像块小小的倒计时炸弹，让原本就紧张的空气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总夹杂着赵小龙偷偷练吉他和弦的“沙沙”声——他把吉他藏在桌肚里，手指在空气里虚按，被王子涵用英语课本拍了手背才收敛。
“赵小龙你是想带着‘全班最低分’的奖状上元旦舞台吗？”王子涵压低声音，笔尖在他的物理错题本上圈出个鲜红的叉，“这道匀速圆周运动的题上周刚讲过，你还错？向心力公式是F=mv2/r，不是mv/r2！脑子被吉他弦缠住了？”
赵小龙揉揉手背，嘟囔：“物理哪有吉他好听，和弦错了能改，公式记错了……反正也记不住。”话虽如此，还是乖乖把公式抄了三遍，字迹歪歪扭扭，像爬满纸页的小虫子。
苏梦瑶的物理错题本记得密密麻麻，红笔标着易错点，蓝笔写着解题思路，最后还用荧光笔划出关键步骤。她正对着一道传送带问题皱眉，江北忽然从旁边递过来半张草稿纸，上面画着传送带的受力分析图，摩擦力的方向用箭头标得清清楚楚，旁边写着“物体刚放上去时受滑动摩擦力，匀速后不受力”，末尾加了句“把传送带想象成自动扶梯，就好懂了”。
苏梦瑶抬头，对上江北的目光，他嘴角弯了弯，示意她继续看。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草稿纸的折痕上，把那行小字照得格外清晰，她忽然想起初中时学物理，总把摩擦力方向搞反，江北也是这样，用生活化的比喻帮她理顺思路。
课间操结束后，西人又溜去音乐教室。赵小龙的吉他换了新弦，据说是他缠着妈妈加了两百块，换了把“稍微不那么破”的二手琴，弹《起风了》时跑调的次数少了些，只是节奏依旧忽快忽慢，像踩不准拍子的企鹅。
“赵小龙，你这不是弹吉他，是给吉他打拍子吧？”王子涵抱着手臂站在谱架旁，充当临时指挥，“这里要弱起，温柔点！你是在唱‘孤勇者’还是在喊‘冲锋号’？”
“我这是摇滚范儿！摇滚！”赵小龙梗着脖子反驳，手指却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苏梦瑶和江北坐在钢琴前，开始合奏《卡农》的后半段。上次江北画弧线的地方，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苏梦瑶的主旋律扬起时，江北的伴奏刚好落下，像月光漫过湖面的涟漪。弹到最后一个和弦，苏梦瑶的指尖轻轻抬起，江北的手却停在琴键上半秒，让余音多绕了个圈，像特意留了段温柔的尾巴。
“这里改得好！”王子涵耳朵尖，立刻听出来，“比原版本更暖一点。”
苏梦瑶侧头看江北，他刚好也在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就这样定了”的笑意，两人都没说话，却像交换了个秘密。
排练到第三节课快上课时，赵小龙突然一拍大腿：“完了！我把英语早读默写的单词忘了！张老师说今天要抽查，错一个抄五十遍！”
“你上周就忘过一次，抄了两百遍还没长记性？”王子涵翻了个白眼，却从书包里掏出英语单词表，“诺，我刚抄的，借你临阵磨枪，十分钟背二十个，应该够了。”
赵小龙接过单词表，感激涕零：“子涵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等我元旦表演拿了奖，分你一半烤肠！”
“谁稀罕你的烤肠，”王子涵转身收拾乐谱，“赶紧背，背不完别想碰吉他。”
江北帮苏梦瑶合上钢琴盖时，看到她琴凳上落了根头发，伸手想捡，又顿住，改用指尖轻轻捏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苏梦瑶假装整理乐谱，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心跳又快了半拍，赶紧低头翻书，却不小心把物理错题本碰掉在地上。
江北弯腰去捡，苏梦瑶也伸手，两人的手在半空碰到一起，他的指尖微凉，像带着初冬的风。错题本被江北先拿到，他顺手翻开，看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苏梦瑶画了个小小的钢琴，琴键上写着“卡农”两个字，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和他在乐谱上画的那个有点像。
他的动作顿了顿，把错题本递还给她时，耳尖悄悄红了。
“模拟考加油。”他忽然说。
“你也是。”苏梦瑶接过本子，指尖有点烫。
周五的模拟考来得猝不及防。语文考试时，苏梦瑶看到作文题是“温暖的瞬间”，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音乐教室里，江北替她理围巾的动作，还有钢琴键上那个红笔标注的弧线。她握着笔，忽然觉得有很多话可以写，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比平时顺畅了许多。
物理考试前，赵小龙抱着江北的胳膊哀嚎：“江北救我！最后一道大题我肯定不会！求你考试时……稍微侧点身？”
江北拍开他的手：“自己做，不会的话，考完我给你讲十遍。”
“十遍？！”赵小龙脸都白了，“还不如让我去弹《孤勇者》给物理老师听呢！”
考试铃响时，王子涵塞给苏梦瑶一块巧克力：“含着，提神。”又扔给赵小龙一支新笔，“别又把笔芯写空了，上次借我笔还没还。”
考场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苏梦瑶做物理最后一道传送带题时，想起江北画的受力分析图，思路忽然清晰起来，很快就写出了答案。交卷时，她看到江北也刚好放下笔，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应该没问题”的安心。
成绩出来那天，赵小龙的物理果然没及格，但比上次进步了十五分。王子涵拿着他的试卷，一边骂“还是这么笨”，一边把错题标出来，说要“每天课间给你补半小时”。
赵小龙看着试卷上的红叉，居然没反驳，只是挠挠头：“那……补完能去练会儿吉他吗？”
“看你表现。”王子涵挑眉，嘴角却藏着笑意。
苏梦瑶的物理考了全班第三，江北是第一。放学路上，江北把自己的物理笔记递给她：“这里面有几道题的变式，可能会考，你看看。”笔记里夹着张便签，上面写着“元旦表演前别熬夜刷题，早点睡”。
赵小龙和王子涵又在为“谁的进步更大”吵起来，吵着吵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元旦要穿什么衣服。
“我妈给我买了件红色的卫衣，说上台喜庆！”赵小龙得意洋洋。
“俗不俗？”王子涵翻他白眼，“我准备穿黑色大衣，配马丁靴，酷一点。”
“苏梦瑶你呢？”赵小龙转头问。
“还没想好。”苏梦瑶说。
“穿浅色的吧，”江北忽然开口，“钢琴是黑色的，浅色衬得好看。”
苏梦瑶愣了愣，点点头：“好。”
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过街角，烤红薯的香气又飘了过来。赵小龙吵着要去买，拉着王子涵跑向小摊，两人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撒在风里。
苏梦瑶和江北走在后面，她翻开江北的物理笔记，看到夹着的便签背面，画着一架小小的钢琴，琴键上坐着个简笔画小人，正对着旁边的另一个小人笑。
她忽然想起音乐教室里，江北替她理围巾时的温度，想起钢琴键上偶尔相碰的指尖，想起错题本上那些细致的批注。原来有些关心，从来不用大声说出口，就像《卡农》的旋律，悄悄流淌在每个音符的缝隙里，温柔又坚定。
离元旦还有三天，音乐教室里的排练还在继续，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暖，正像钢琴的余音，一点点漫延开来，把这个冬天烘得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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