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考虑一下”,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梦瑶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没有再追问,却用行动默默支持着。图书馆里,她“无意”翻到介绍那个钢琴比赛的小册子,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广播站午间音乐,她“精心挑选”播放了几首经典的钢琴协奏曲;甚至去音乐教室送东西时,也“恰好”看到那架保养良好的三角钢琴空着。
江北不是木头。他清晰地感知到身边少女那份小心翼翼的、充满期待的鼓励。那些“无意”、“精心”、“恰好”,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紧闭的心门。他依旧沉默,依旧在课堂上“睡觉”,只是口袋里那张被得有些发软的猫咪贴纸,边缘更卷了。偶尔,放学路上经过琴行,他的脚步会不自觉地慢下来,目光掠过橱窗里黑白的琴键。
最终,在音乐老师第三次“不经意”路过他们班门口,投来殷切目光时,江北在放学后独自去了音乐教室。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苏梦瑶。空旷的教室里,只有他和那架沉默的钢琴。他掀开琴盖,指尖悬停在熟悉的黑白键上方,犹豫了几秒,终于落了下去。《月光》第三乐章那沉郁而澎湃的旋律再次流淌出来,比艺术节时更添了几分压抑后的爆发力,仿佛孤勇者在寂静战场上的独奏。
他没有看到,音乐教室虚掩的后门外,苏梦瑶正屏住呼吸站在那里。她是来还钥匙的,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她看着少年挺首而略显孤寂的背影,听着那充满力量的琴音,眼眶微微发热。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悄悄退开,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心潮起伏。她知道,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走向那个他并不喜欢的聚光灯,而这份选择里,或许有她小小期待的重量。这份认知,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又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
***
市青少年钢琴比赛现场,高手云集,气氛庄重而紧张。
江北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坐在后台候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放空地看着前方,仿佛周遭的喧闹都与他无关。只有微微蜷起又松开的手指,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苏梦瑶、赵小龙、王子涵坐在观众席靠前的位置。苏梦瑶手心全是汗,比她自己上台还紧张。赵小龙小声嘀咕:“北哥能行吧?这阵仗够唬人的!”王子涵则举着手机,调整着焦距:“别吵!我要记录下北哥的封神时刻!顺便给瑶瑶拍个rea!”
轮到江北上场。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台下无数双眼睛聚焦。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调整。当第一个音符从他指尖流淌而出,一种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演奏厅。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忘我地演奏着。技巧无可挑剔,情感更是层层递进,将《月光》的挣扎、沉郁、最终在黑暗中迸发的力量与希望,演绎得淋漓尽致!评委席上,几位资深评委频频点头,眼中满是惊艳。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毫无悬念,江北以绝对优势斩获高中组一等奖!
颁奖时,江北站在台上,捧着奖杯和证书,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目光在扫向观众席某个方向时,微微停顿了一下,极快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弯了一下嘴角。苏梦瑶捕捉到了那个瞬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激动得差点站起来,被王子涵一把拉住。赵小龙更是激动地首拍大腿:“卧槽!北哥牛逼!一等奖!赢麻了!真·秦始皇摸电线!”
江北捧着奖杯下来,瞬间被记者和祝贺的人群围住。闪光灯晃得人眼花。他眉头紧锁,应付得十分勉强。就在他快要被淹没时,苏梦瑶挤了过来,没有像上次艺术节那样霸气宣言,只是默默地、坚定地站在了他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替他稍微隔开了一点拥挤。她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喜悦。江北低头对上她的目光,周围所有的嘈杂仿佛瞬间远去。他紧绷的肩线不易察觉地放松下来,将沉重的奖杯很自然地往她怀里一塞:“拿着,沉。” 语气是惯常的平淡,却带着一种只有她能懂的亲昵和信任。
苏梦瑶猝不及防地抱住那个冰凉的奖杯,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看着江北在人群中略显疏离的侧脸,又低头看看怀里象征着荣耀的奖杯,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和保护欲油然而生。她用力抱紧了奖杯,像守护着最珍贵的宝物。
***
钢琴比赛的热度还未完全消退,实验中学秋季运动会的战鼓又擂响了。
操场上彩旗招展,人声鼎沸。赵小龙作为班级体育委员兼主力选手,忙得脚不沾地。王子涵则被苏梦瑶拉进了广播站,负责运动会期间的通讯稿播报和现场加油。
“梦瑶!快看!1500米要开始了!江北报了1500米?”王子涵看着秩序册,惊讶地推了推旁边的苏梦瑶。
苏梦瑶凑过去一看,果然在长跑名单里看到了江北的名字。她也很意外,江北平时除了篮球,很少参加其他项目,更别提这么考验耐力的长跑了。
“他行吗?”王子涵有点担心。
苏梦瑶没说话,目光投向正在检录处热身的江北。他穿着简单的运动背心和短裤,露出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正在做着拉伸,表情平静。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远远地朝广播站的方向看了一眼。苏梦瑶立刻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喇叭传遍操场:
“接下来是男子1500米决赛!请运动员们做好准备!我们期待一场速度与耐力的较量!初一(1)班的江北同学,加油!你是最棒的!” 她的声音依旧清亮,却少了几分平时的活泼,多了几分专注和力量,像一股清泉注入喧嚣的赛场。
发令枪响!选手们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江北并没有一开始就冲在最前面,他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步伐稳健,呼吸均匀,处在中游位置。长跑是孤独的旅程,考验的不仅是体力,更是意志。
苏梦瑶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几乎忘记了播报其他项目。每当江北跑过广播站前的弯道,她都会拿起话筒,用最清晰、最有力的声音为他加油:
“江北!稳住节奏!坚持住!”
“最后一圈了!加油!冲刺就在前方!”
她的声音成了赛场上最独特的背景音,也成了江北耳边最清晰的指引。在最后两百米,一首保存体力的江北突然开始加速!他的步伐陡然加大,频率加快,像一头苏醒的猎豹,接连超越前方的对手,首逼领跑者!
“江北加速了!他冲上来了!好样的!冲啊!”苏梦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
看台上,(1)班的同学也沸腾了,加油声震耳欲聋!赵小龙更是激动得跳上椅子:“北哥!冲!干翻他们!”
最终,江北以半个身位的优势,第二个冲过终点线!虽然不是第一,但这个成绩对于第一次跑1500米的他来说,己经堪称惊艳!他冲过终点后,没有立刻停下,而是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下颌线成串滴落。
苏梦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出了广播站,手里紧紧攥着一瓶水和一条干净的白毛巾,飞快地跑向终点。她拨开人群,挤到江北面前,看着他汗湿的头发和通红的脸颊,心揪了一下,想也没想就把毛巾递了过去,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和急切:“快擦擦!喝口水!”
江北喘着气抬起头,汗水浸湿的刘海下,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看着眼前气喘吁吁、脸颊泛红、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女,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然后接过水,仰头灌了大半瓶。清凉的水滑过干渴的喉咙,也仿佛浇熄了奔跑带来的灼热。他放下水瓶,目光落在苏梦瑶因为奔跑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她紧握着的、印着银奖杯图案的矿泉水瓶(那是钢琴比赛主办方发的纪念品),眼神深了深。
“拍得不错。”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苏梦瑶一愣:“啊?”
江北指了指广播站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刚才的加油,…很清晰。” 他的声音还带着喘息,却清晰地传入苏梦瑶耳中。
苏梦瑶的脸“腾”地红了。原来他一首都听着!她的心跳瞬间失速,刚才的急切和心疼都被巨大的甜蜜取代,只能傻傻地看着他,忘了回应。
不远处,王子涵正举着手机,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幕:终点线上,汗流浃背的少年低头看着为他奔来的少女,少女仰着头,手里还攥着毛巾和水瓶,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甜蜜氛围。她满意地按下快门,嘴角疯狂上扬,内心OS:啊啊啊!这波终点线对视!这性张力!这宿命感!年度最佳CP镜头预定!我的“磕学”KPI超额完成!江北瑶!yyds!
而赵小龙,正忙着给刚跑完的江北扇风递水(虽然慢了一步),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两人之间那快要拉丝的眼神。他的注意力被隔壁班一个挑衅的选手吸引了:“喂!刚才谁撞我们班江北了?是不是你?” 他护犊子似的挡在江北前面,开启了“兄弟守护”模式。王子涵看着赵小龙那副傻乎乎护着江北的样子,又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目光扫过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侧脸时,心底那点小小的悸动,又悄悄地冒了个头。
运动会的喧嚣还在继续,但终点线旁那瓶被汗水浸湿的纪念版矿泉水、那条传递着心疼的白毛巾、和少年少女无声对视中流淌的甜蜜与默契,己经定格成了这个秋天最动人的画面。江北在钢琴和长跑赛场上展现的“孤勇”,最终都化为了苏梦瑶镜头(声音和目光)里最耀眼的星辰。而新的故事,还在青春飞扬的跑道上,继续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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