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凤鸣初啼

如兰冰冷僵硬的遗体被随意地放在偏殿角落一张破旧的草席上。内务府一个管事太监带着两个粗使太监，趾高气扬地闯了进来，尖着嗓子道：“奉贵妃娘娘口谕！贱婢如兰，冲撞贵人，死有余辜！即刻拖去西郊乱葬岗喂野狗！”

“本宫看谁敢！”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林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劈手夺过太监手中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谕令，看也不看，双臂用力——“嗤啦！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那张纸瞬间在她手中化作漫天飞舞的碎屑！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唯一还算厚实的旧斗篷，动作轻柔地盖在了如兰那布满污血和伤痕的遗体上，遮住了她死不瞑目的双眼。然后，她转身，一步步踏上殿前冰冷的石阶。寒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袍，猎猎作响，更显得她身形瘦削，却带着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

她站在台阶最高处，目光扫过院中噤若寒蝉的太监宫女，扫过那些探头探脑、眼神麻木的底层杂役，声音清晰地、带着金石之音，响彻整个未央宫：

“宫女如兰，为护主子，殒命奸人之手！她不是路边的草芥！她的命，和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一样重！今日，我沈晚晚，以此印为凭——” 她高高举起从如兰紧握的账册中掉落的那枚残缺的、却依旧闪烁着温润光泽的凤印（那是先皇后的遗物），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此立誓！践踏人命者，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有多高的权势，我必穷尽此生，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此仇不报，此印永碎！”

满院死寂。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一个在角落默默扫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浑浊的老眼里忽然滚出大颗的泪珠。他丢开扫帚，颤巍巍地走到院中，“噗通”一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宫人，无论是杂役、粗使宫女，还是那些原本麻木不仁的面孔，都默默地跪了下去，额头触地。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呜咽声，如同地底涌动的暗流，低低地响起，最终汇成一片悲怆的潮水，在未央宫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廊柱的阴影深处，一身玄色常服的萧衍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穿透人群，牢牢锁定在石阶上那个高举残印、瘦弱却仿佛燃烧着火焰的身影上。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眼神复杂难明。

高德胜躬着身，在他耳边低语：“陛下，皇后娘娘此举…恐有收买人心之嫌…”

萧衍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掠过林晚高举凤印的手，最终停在她虎口处一道并不起眼、却异常清晰的陈年旧疤上——那道疤痕的形状位置，与他记忆中某个尘封的画面，诡异地重合了。

就在这时，一首跪在人群边缘、脸色苍白的小桃，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晚身上，颤抖着、悄无声息地挪到林晚身后。她将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飞快地塞进了林晚紧握凤印的手中。

林晚低头，摊开掌心。半块沉甸甸、雕刻着狰狞咆哮虎头的青铜兵符，在雪地反射的惨淡光线下，泛着幽冷而肃杀的光泽。兵符断裂的缺口处，还沾染着如兰早己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如同一个无声的控诉和沉重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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