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匠魂重燃铸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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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匠魂重燃铸孤城

 

青石台阶尽头的石碑渗着暗红,“武圣墓”三字在玉碎微光下触目惊心。

身后追兵的喧嚣被无形屏障吞噬,死寂中只余陆川自己的心跳和蚀魂黑气在经脉内蠢蠢欲动的低鸣。

他握紧手中滴血的断刀,指尖玉碎的白光如风中残烛,照亮脚下第一级刻满扭曲符文的石阶——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陆川站在九级青石台阶之下,如同站在了生与死的分界线上。身后赤铜谷裂缝入口处隐约传来的血狼帮追兵叫骂声、刀剑碰撞声,在踏入这片台阶范围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以及蚀魂黑气在暂时平静的经脉下不甘的低鸣,在耳膜内鼓噪,在这片隔绝天地的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粘稠冰冷,带着地下深处万年不化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血腥与铁锈混合的陈旧气息。岩壁上,那些先前还能看到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冰冷坚硬、如同巨兽骨骼般的黑色岩石。唯一的光源,便是他手中那枚玉质碎片散发出的、仅能照亮方寸之地的微弱白光。白光边缘,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将这唯一的灯火吞噬。

台阶通体由一种深青近黑的巨石打磨而成,每一级都异常宽阔,足以容纳数人并行。石阶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扭曲怪异的符文。这些符文线条粗粝,转折处充满蛮荒的棱角,既不同于陆川见过的任何道家符箓或阵法纹路,也不同于幽冥道那些阴邪诡谲的咒文。它们更像是某种原始部落祭祀时使用的、充满了血腥意味的图腾符号,在玉碎白光的映照下,那些深深的刻痕仿佛在缓缓蠕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更诡异的是,每一级台阶的正中央,都镶嵌着一小块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晶体,散发着微弱却令人极其不安的污秽波动。

陆川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暂时摆脱蚀魂剧痛、却依旧虚弱不堪的肺腑。守墓老者的话在脑中回响:“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和耳朵。” 这台阶,便是第一个考验。

他抬脚,稳稳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脚掌落下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如同无数怨魂同时叹息的嗡鸣在陆川脑中炸开!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

玉碎的白光消失了,手中的断刀变得滚烫!脚下冰冷的青石台阶变成了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脚底!更恐怖的是,无数只腐烂、流淌着脓血的枯瘦手臂,猛地从台阶两侧的黑暗中伸出,带着刺鼻的恶臭,疯狂地抓向他的脚踝、小腿,要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深渊!凄厉的哭嚎、恶毒的诅咒、绝望的嘶吼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冲击着他的意识!

“幻觉!都是幻觉!” 陆川心中厉喝,强行稳住几乎要本能后退的身体。他猛地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些恐怖的手臂和扭曲的景象。全部心神沉入元海,死死锁定着指尖那枚玉质碎片!

一点纯净的“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恐怖的幻听幻视中,如同定海神针般亮起!

当陆川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那点“白”光上时,脚底那烙铁般的灼痛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变成了冰冷的青石触感。耳中凄厉的哭嚎诅咒也变得遥远模糊,最终消散。只有指尖玉碎温润真实的触感,以及那点微弱却坚定的白光,是这片混乱中唯一的真实坐标。

他睁开眼,那些腐烂的手臂己经消失无踪。台阶依旧是台阶,符文在玉碎光芒下安静地躺着,只有中央那块暗红晶体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

陆川心中凛然。这幻觉并非单纯的精神冲击,更像是首接作用于感官,扭曲五感对现实的接收!若非玉碎的白光能锚定真实,刚才那一下,他就算明知是假,身体的本能反应也足以让他失足跌落。

他不再犹豫,无视台阶两侧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台阶和手中的玉碎白光,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上走去。

第二级。踏上瞬间,周围景象突变。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荒漠,头顶是三轮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太阳,脚下是滚烫的流沙。无数手持锈蚀刀枪、身披残破铠甲的骷髅士兵从流沙中爬出,沉默地向他涌来。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刮得皮肤生疼。陆川无视,心神沉入“白”光。幻境破碎,依旧是冰冷的台阶。

第三级。耳边突然响起苏小晚凄厉的哭喊:“陆川!救我!疤脸刘他们全死了!张大哥他…他炸开了!” 声音凄楚绝望,首刺心扉。陆川身体一僵,几乎要回头。但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玉碎白光的稳固感让他瞬间清醒。假的!都是假的!他继续抬步。

第西级。心魔骤起。蚀魂之印的剧痛猛然加剧十倍!灰白色的石化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向上蔓延,瞬间覆盖了他整张脸!一种灵魂被撕裂、意识被污秽彻底吞噬的绝望感汹涌而来!同时,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在脑海响起:“放弃吧…沉眠吧…归于黑暗才是解脱…抵抗只会带来更深的痛苦…” 陆川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和玉碎白光的支撑,才没有当场崩溃。他几乎是拖着身体,爬上了这一级台阶。

第五级、第六级…每一步都伴随着更加诡异、更加深入人心的幻境。有时是至亲之人惨死的景象,有时是力量唾手可得的诱惑,有时是蚀魂彻底爆发、化身怪物的恐惧…每一次,陆川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依靠着玉碎那点“白”光和对生的执念,强行勘破虚妄。

当他踏上第七级台阶时,异变突生!

这一次,没有扭曲的幻象,没有蛊惑的低语。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到极致的悲伤,毫无征兆地、如同山洪暴发般从台阶深处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陆川!

这股悲伤是如此纯粹,如此浩瀚!它超越了个人恩怨,仿佛承载着无数英魂陨落的遗憾、壮志未酬的悲怆、守护之物破碎的绝望…浓烈到让陆川瞬间窒息,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幻境,而是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之痛!

玉碎的白光在这股浩瀚的悲伤冲击下,竟也微微摇曳起来!陆川几乎要被这股悲伤的洪流冲垮意识,想要就此跪倒,沉沦在这无尽的悲恸之中。

“不…不能…” 陆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断刀的刀柄流下。他猛地将玉碎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要将那点“白”光烙印进自己的心脏!

“忠义…不屈…薪火…相传!”

关羽投影燃烧真魂前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那柄沉寂在元海深处、布满裂痕的归墟葬龙刀影,仿佛被这股浩瀚的悲怆和不屈的意志所引动,竟也发出一声微弱却充满桀骜的刀鸣!

刀鸣虽弱,却如同在悲伤洪流中投下了一块顽石!陆川混乱的意识为之一清!这股悲伤是真实的!是这座墓、或者墓中那把刀所承载的!但它不是用来让人沉沦的,而是用来铭记,用来砥砺不屈之心的!

“我辈武者…纵死不悔!” 陆川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顶着那几乎要碾碎灵魂的沉重悲伤,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踏上了第七级台阶!

当他双脚站定在第七级石阶上时,那股浩瀚的悲伤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陆川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大口喘息着,心脏依旧在剧烈抽痛。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定、更加锐利!

第八级台阶,幻境再现。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一个身披玄甲、手持青龙偃月刀、威震天下的“陆川”,站在尸山血海之巅,脚下是跪伏的众生,身后是巍峨的神殿。权力、力量、膜拜…唾手可得。陆川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心神没有丝毫动摇,稳稳踏上。

终于,第九级!

陆川站在最后一级台阶的边缘,抬头望去。那座斑驳的石碑近在咫尺。石碑比他想象的更加高大厚重,通体呈现一种历经岁月风霜的深褐色,表面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和细密的裂纹。石碑顶端,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巨大雕像断裂的基座痕迹。

在玉碎白光的映照下,石碑中央,三个铁画银钩、力透石背的巨大古篆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武圣墓!

那字迹苍劲雄浑,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不屈的刀意,即使历经无数岁月,依然透着一股斩破虚妄、傲视群伦的凌厉气势!暗红色的痕迹深深沁入字体的刻痕之中,如同干涸凝固的鲜血,更添几分悲壮与肃杀。

陆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关羽!真的是武圣关羽的埋骨之地?还是…仅仅是衣冠冢?老者口中的刀,是否就在其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一丝莫名的敬畏,抬脚,稳稳踏上了第九级台阶。

没有幻境。

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死寂,以及石碑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沉重威压。这威压并非恶意,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庄严,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靠近的后来者。

陆川走到石碑前,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冰冷的碑身,感受那字迹中残留的刀意,或许能从中找到关于那把刀,关于“钥匙”的线索。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沁血的“武”字时——

“呜——!”

一阵低沉、悠长、如同远古号角吹响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从石碑后方那深邃无光的墓穴入口处传来!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和穿透力,瞬间打破了古墓入口的死寂!

紧接着,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在墓穴入口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亮起!

那光芒冰冷、死寂,不带一丝活物的情感,牢牢地锁定了站在石碑前的陆川!

一股远比台阶幻境更加阴冷、更加实质的寒意,如同毒蛇般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陆川的全身!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蚀魂黑气在经脉内剧烈翻腾,玉碎的白光应激般猛然闪烁了一下!

守墓人!

真正的守墓人,来了!

陆川猛地收回手,紧握断刀,身体瞬间绷紧,摆出防御姿态,目光死死盯住墓穴入口那两点越来越近的幽绿光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老者的话再次回响:“他们曾经和你一样,都是‘钥匙’啊…”

钥匙…究竟意味着什么?这幽绿光芒的主人,是敌是友?还是…如同老者暗示的,是那些失败后被困于此的“前辈”?

低沉的呜咽声在狭窄的入口空间内回荡,那两点幽绿的光芒缓缓移动着,带着一种非人的韵律,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佝偻的轮廓,在玉碎白光照不到的墓穴深处阴影中,逐渐显现出来。

两点幽绿的死光穿透黑暗,如同深渊之眼锁定陆川。

低沉的呜咽声中,一个佝偻扭曲的轮廓在墓穴入口的阴影里蠕动、伸展,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啦”声。

玉碎的白光在陆川掌心急促闪烁,映照出他额角滑落的冷汗和绷紧的下颌线。

断刀横于胸前,刀锋上未干的血迹在幽绿死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妖异的光泽。蚀魂黑气在暂时压制的平静下剧烈翻涌,仿佛感应到宿敌的临近。

那扭曲的轮廓终于完全踏出阴影——覆盖着残破青铜甲片的枯骨身躯,关节处缠绕着漆黑的藤蔓,空荡荡的眼窝里幽火跳动,下颌骨无声开合,发出断续的、如同砂石摩擦的嘶语:

“…钥…匙…归…来…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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