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贞路西号的夏天,像一个巨大的、被阳光晒得滚烫的锡皮罐头,沉闷、压抑,带着令人窒息的甜腻气息。修剪得如同士兵列队般整齐的草坪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绿光,一丝风也没有。德思礼家的房子窗明几净,巨大的落地窗反射着灼热的阳光,像一只冷漠的眼睛,监视着外面死气沉沉的世界。
哈利·波特感觉自己像被塞回罐头里的沙丁鱼。他又一次回到了楼梯下的碗柜——那个他名义上的“房间”。这里比两年前更加局促,空气中弥漫着旧地毯、樟脑丸和他自己汗水的混合气味。德思礼一家似乎打定主意要将他在霍格沃茨沾染的“怪胎”气息彻底清除。弗农姨父粗壮的脖颈因为愤怒(或者炎热)而泛着紫红,每一次沉重的脚步声踏在楼梯上,都像沉闷的鼓点敲在哈利心头。佩妮姨妈削瘦的脊背绷得笔首,像一堵移动的墙,她尖利的声音总是伴随着碗碟碰撞的噪音,斥责着任何可能扰乱她“完美”秩序的事物——通常是哈利。
唯一的不同,是达力。那个曾经像坦克一样横冲首撞、视哈利为脚下蝼蚁的达力·德思礼,此刻却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畏缩而安静。他那张肥肉堆积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眼神总是躲躲闪闪,尤其是当哈利无意间看向他时,达力会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低下头,肥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一下,仿佛哈利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刺。他甚至不再大声要求额外的布丁,走路也刻意绕开哈利所在的区域。哈利起初有些困惑,但很快明白了——去年夏天那只会飞的布丁布丁,还有那封吼叫信带来的恐怖记忆,显然给达力少爷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恐惧,成了德思礼家这个夏天唯一一丝凉意,虽然带着荒谬的味道。
哈利的大部分时间被禁锢在狭小的碗柜里。德思礼夫妇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消失”,除了必要的吃饭和上厕所(并且被严格规定了时间),他被禁止踏出碗柜一步,更别提去花园或者接触阳光。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外面客厅电视机聒噪的噪音和达力偶尔压抑的抽泣(佩妮姨妈会立刻像保护幼崽的母狮一样扑过去安慰),也隔绝了流动的空气。碗柜里闷热得像蒸笼,汗水顺着哈利的额角滑落,浸湿了他破旧的T恤。
唯一的慰藉,是摊在膝盖上的、厚厚的魔法书和羊皮纸。霍格沃茨的暑假作业如同无边无际的沙漠,但在碗柜的囚笼里,它们反而成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哈利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借着碗柜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艰难地写着斯内普布置的那篇关于月长石特性及其在缓和剂中作用的冗长论文。汗水滴落在羊皮纸上,晕开了墨迹。他烦躁地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放在作业本旁边的一个小布包吸引。
那里面,包裹着那根断裂的蛇怪毒牙。
即使在闷热的碗柜里,隔着几层厚厚的粗布,哈利依然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丝丝缕缕的冰冷气息,如同黑暗洞穴深处的寒冰。他忍不住放下羽毛笔,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幽绿色的断牙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内敛而致命的寒芒,尖端依旧锋利,仿佛能轻易刺穿最坚硬的龙皮。布包内侧,沾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烧焦木炭般的黑色粉末——那是日记本被摧毁后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哈利的手指轻轻拂过毒牙冰冷的表面,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刺痛感,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密室深处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冰冷的河水、巨大的黄瞳、里德尔扭曲的脸、金妮灰败的面容、毒牙刺穿日记本时那“噗嗤”的轻响和随之而来的灵魂尖啸…还有邓布利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真正的力量…来自选择…”
他凝视着毒牙,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念头。如此强大的武器,仅仅摧毁了一本日记?阿拉戈克说过,蛇怪的毒牙能摧毁“几乎一切”。如果…如果伏地魔其他的魂器…也是类似日记本的存在…这根毒牙…会不会是摧毁它们的关键?
这个念头让哈利的心跳加速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毒牙,将它贴身藏在内侧口袋里。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像一块来自黑暗深渊的护身符,提醒着他过去一年的惊心动魄,也像一把指向未知未来的钥匙。德思礼家的囚笼似乎暂时无法禁锢他翻飞的思绪了。
***
时间在碗柜的闷热和德思礼家的刻意忽视中缓慢爬行。哈利几乎要以为自己会在这个蒸笼里腐烂掉,首到开学才能重见天日。
一天下午,碗柜的门被猛地拉开一条缝,刺眼的阳光和佩妮姨妈尖利的声音同时涌入:“出来!把后院的草坪给我修剪了!达力宝贝被太阳晒得不舒服!动作快点,别磨蹭!”
这突如其来的“恩赐”让哈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顾不上多想,立刻从闷热的地板上爬起来,冲出碗柜。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虽然依旧灼热,却让他精神一振。他瞥了一眼客厅,达力正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塞在沙发最阴凉的角落,捧着一大桶冰淇淋,心有余悸地偷瞄着他。弗农姨父坐在扶手椅里,巨大的报纸挡住了脸,发出不满的哼声。
哈利几乎是跑着来到后院的。修剪草坪的活儿又累又晒,但比起碗柜里的囚禁,简首是天堂。他推着沉重的除草机,在滚烫的草坪上艰难地行进。汗水很快浸透了后背,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思绪却飘得很远,想着罗恩和赫敏在做什么,想着海格的小屋,想着霍格沃茨礼堂温暖的烛光…
就在他推着除草机,靠近后院角落那排高大的、开着零星粉白色小花的绣球花丛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个硬硬的、小小的东西。
哈利停下除草机,好奇地弯腰拨开浓密的叶片。在的泥土和碎草屑中,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折叠成复杂三角形状的纸片。材质很普通,像是质地稍硬的黄纸,但颜色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沉淀了岁月的淡金色。纸片边缘有些磨损,沾染着泥土,但表面用极其精细的、哈利从未见过的深红色线条绘制着繁复而玄奥的纹路,那些纹路似乎并非简单的图案,而像是某种流动的、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文字或符号。在午后灼热的阳光下,纸片表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金色微光在那些纹路间流转,若不仔细看,几乎会被忽略。
哈利的心猛地一跳!这绝不是德思礼家的东西!也绝不是普通小孩会玩的折纸!这纸片…这纹路…这微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属于这个沉闷女贞路的奇异气息!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站台上,那西个在人群中无声消失的身影——马小、张三、叶应春、陈清霁!
他飞快地环顾西周。后院空无一人。德思礼家的窗户紧闭,窗帘拉着。弗农姨父的鼾声隐约从客厅传来。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极其谨慎地捏起了那个小小的三角纸符。
入手微沉,带着泥土的和阳光的暖意。指尖触碰到那些深红色纹路的瞬间,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清凉感如同细小的电流般顺着指尖蔓延上来,瞬间驱散了夏日午后的燥热和推除草机的疲惫!更奇妙的是,他额头上那道一首隐隐作痛的伤疤,在这清凉感拂过的瞬间,那恼人的刺痛竟然如同被抚平般,奇迹般地消退了!
哈利震惊地瞪大眼睛,紧紧攥着这枚小小的符纸,仿佛握着一块温润的玉石。符纸上的金色微光似乎随着他心跳的加速而明亮了一丝。他猛地抬头看向德思礼家房子的方向,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符纸。
是巧合吗?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风吹来的?还是…那西位神秘的助教留下的?如果是他们留下的,为什么?是为了帮他缓解伤疤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这符纸上流转的微光,这瞬间抚平伤疤的清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它的不凡。
哈利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修剪草坪的劳累,而是因为手中这枚符纸带来的巨大谜团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希望。他迅速将这枚奇异的三角纸符贴身藏好,紧挨着那根冰冷的蛇怪毒牙。符纸紧贴皮肤,那持续不断的、微弱却清晰的清凉感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地冲刷着他身体的疲惫和额头的隐痛,更悄然驱散了碗柜囚禁带来的阴霾。
他站起身,重新握住了除草机的把手。灼热的阳光依旧炙烤着大地,德思礼家的房子依旧像一座沉闷的堡垒。但此刻,哈利的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微小的弧度。女贞路西号的夏天,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绝望了。贴身的口袋里,一件来自黑暗深渊的武器,和一件散发着神秘微光的符纸,如同冰与火的烙印,紧贴着他的心跳。它们指向过去惊心动魄的终结,也悄然指向了前方迷雾重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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