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通风管道里，金属刮擦声像一群受惊的鼠类在逃窜。林深的机械靴底压在地面，星核里翻涌的金红光流在靴底洇开，把影子染成一团跳动的火焰。他仰头时，天花板的齿轮群正以违反物理定律的速度重组——原本倒悬的沙漏结构被拆成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身都刻着"清洁工00X"的编号，最中央那根"001"，和他后颈那道星形疤痕的数字严丝合缝。
"林深！"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全息屏上的时间分支投影像被揉皱的纸团般扭曲，"时间乱流强度飙到300%了！所有分支终点都在......"他的声音陡然破音，"在你母亲坠楼的现场。"
林深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他转身冲向角落的监控屏，暴雨夜的画面正在播放：年轻的林母抱着公文包狂奔，高跟鞋卡进排水沟的刹那，整个人重重砸向地面。公文包裂开的瞬间，半块糖画骨碌碌滚出来——和王奶奶摊前那半块分毫不差，融化的糖霜里，隐约映出个裹着襁褓的婴儿。
"第几次了？"苏棠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她的机械义肢泛着暗紫的幽光，左眼义眼红得刺眼，"每次走到这儿，就触发'母亲坠楼'的分支。系统在考你：当亲情和规则打架，你选哪边？"
林深没接话。他弯腰捡起糖画，指尖刚碰到糖霜，那些雪白的结晶就开始融化，金红的液体滴在金属地面，烧出个星轨形状的焦痕。这是第三次了，前两次分别炸穿了实验室穹顶，把父亲掀进了气浪里。
"不是考善意。"沈清歌的机械义眼亮起蓝光，记忆回溯的能力启动时，她的眼尾泛起细碎的光纹，"我追溯了二十次分支，每次'坠楼'现场都有个穿高维装甲的影子在操控重力。"
林深的星核突然灼痛。共生之心和时间锚点产生共鸣的刹那，培养舱的玻璃开始融化，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那是个和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后颈渗着黑血的疤痕，正是林正雄的意识残片。
"小深。"残片的嘴唇开合，电流杂音像老收音机的电流声，"看监控右下角。"
林深低头。雪花噪点覆盖的小窗口里，画面在晃动：三百年前的实验室，年轻的苏若雪（他的母亲）正往培养舱里注入第十二份糖霜。舱内的婴儿（变量000）突然睁眼，左眼的星形胎记闪着金红的光。她哼着歌谣，甜香混着糖粥的热气飘出来："小深小深快长大，糖霜树开花时要回家......"
"这是......"
"你母亲的记忆。"林正雄的虚影微笑，"系统抹了她，但她的意识藏在糖霜里。你修时间锚点，其实是在唤醒被遗忘的'现在'——王奶奶的糖粥、周伯的书架、我的实验室......"
"够了！"苏棠突然抬手，机械义肢射出道暗紫能量，监控屏"咔"地碎成齑粉。她的瞳孔翻涌着星尘，"你们不懂，系统不是考善意，是验规则——人类能为重要的人，底线能低到什么程度。"
林深的机械义肢瞬间变形为能量剑，剑刃划过苏棠的义肢，在金属表面留下金红的灼痕。苏棠的义眼剧烈闪烁，暗紫色能量从伤口涌出，在空气里凝成高维生物的虚影——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左眼义眼闪着和她相同的暗紫光。
"时间守护者苏棠，"虚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磨，"你敢向人类泄露系统真相？"
苏棠的义肢突然僵住。她的义眼恢复清明，声音带着哭腔："林深，快走！他是高维代理，我不是故意的......"
警报声骤然炸响。林深抬头，十二个时间分支同时激活，每个场景都在重复：
- 分支一：他抱着修复好的实验室模型，楼下母亲正在坠落；
- 分支二：他抱着昏迷的父亲冲向医院，实验室在身后爆炸；
- 分支三：他跪在培养舱前，意识残片融入自己身体；
所有分支的终点，系统提示音冷得像冰锥："测试失败，启动时间修正。"
"它在逼我选。"林深的声音发颤，"修锚点，让一切回到'正常'；或者留残片，让时间崩塌......"
"没第三条路。"苏棠的义肢缠住他手腕，"系统是高维的牢笼，我们都是'意识宠物'。你爸当年发现了，所以抹了记忆，当一辈子清洁工......"
"住嘴！"林深甩开她的手，"我爸是英雄！"
星核的金红光流暴涨，和时间锚点的星轨纹路缠成一张光网。光芒里，十二个变量的身影从乱流中走出——王奶奶、周伯、苏若雪，还有十二个变量手拉手的模样。
"哥！"陈默的义肢变形为护盾，"系统崩了！分支在重叠！"
林深举起能量剑，指向自己后颈。星轨纹路从伤口涌出，和时间锚点的光网交织。他感觉灵魂深处有什么被唤醒——是王奶奶熬糖时的温度，是周伯修东西时的专注，是苏若雪调试仪器时的期待，还有十二个变量手拉手时的温暖。
"不修了。"林深的声音震得时间乱流嗡嗡作响，"时间要崩就崩吧。但至少......"
他的目光扫过培养舱里的意识残片，扫过苏棠快撑不住的义肢，扫过沈清歌泛着泪光的眼睛。
"至少我们证明了——人类会为了重要的人，把'规则'踩碎。"
时间乱流突然凝固。十二个分支同时消散，露出真正的星空——没有回廊，没有实验室，只有十二棵巨大的糖霜树，每棵树冠都亮着温暖的光。
糖霜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转身，露出和王奶奶一样的笑，手里捧着的糖画里——映出的是全新的宇宙，繁星像糖霜般缀满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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