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死寂如渊,众人似被抽走了魂魄。
凌迟处死?三千六百刀?
虽然刚才有人的确叫嚣着要凌迟处死庞安,但是真亲耳听见这判决,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在这片寂静里,庞老夫人与儿媳相互搀扶着从小门离开了。
不知谁在这个时候放了个响屁,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仿佛打破了某种禁忌,惊怒的议论才如潮水般炸开。
张书捂着鼻子想,这般血案,庞家总要三年缟素、五年闭户的,那些惯爱说嘴的夫人太太们,不知要拿这事做多少回茶余饭后的谈资。
正当张书以为此事告一段落,陈来福的事情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过审,大伙可以就地解散时,却听见惊堂木被再次敲响。
“带犯人陈来福上堂!”
张书瞬间又支棱起来了。
两个衙役押着个中年男子大步而来,那人低垂着脑袋,,压根就不敢抬头张望,张书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两撇八字胡耷拉着。
他被强按着跪在青石板上时,膝盖与地面相撞发出“咚”的闷响,疼的他哎哟哎哟的乱叫唤。
“马大发,你可认得此人?”
还跪在堂上的马大发听见自己的名字半天才缓过神来,麻木的转头看去。
他刚才己经被庞安凌迟的判决吓破了胆,一想到若不是卢大人查明真相,那被刮三千六百刀岂不就是自己了?
这下他哪里还有一丝隐瞒的心思,恨不得把自己从小到大做的所有坏事都招出来。
所以一看到陈来福,立刻趴伏在地,都不用卢正庭询问,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马大发逃至北亭县,却仍改不了赌瘾。
初来乍到便混迹在各处赌场,输光了银钱就去行窃,偷来的钱财转眼又扔在赌桌上,首到目睹了庞家惨案。
因是外乡流民,马大发身上并无路引,进出城门都是蜷缩在粪车的车板下。
如今身上背着命案嫌疑,怀里揣着染血衣衫,更不敢去衙门投案。
怕带着血衣碰上夜里巡街的衙差,就将血衣藏到了罗衣巷公厕左数第二间的屋梁上,打算趁夜取了行囊,然后躲在粪车下混出城去避祸,若是不幸被捉,再拿那血衣脱罪。
没想到他白日里在陈来福的利市堂赌红了眼,加上近日城中窃案频发,陈来福早盯上这个生面孔。
陈来福当晚早早的带着几个打手守在破屋里,等马大发回去取行李时就被抓了个正着,扬言要押他去见官领赏。
马大发是外乡人,哪知本地乡绅底细,只当庞安那么自信,是因为庞家与县衙沆瀣一气,若被送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到此处,他忙不迭朝堂上拱手:“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话未说完便被卢正庭一个冷眼截住,示意他继续说。
马大发哆哆嗦嗦接着说。
他当时惊惧交加,为了不见官,就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谁知陈来福听见他的一番话反倒变了主意,不再提送官之事,转而逼问起血衣下落。
他一路颠沛流离,见多了人心险恶,瞧见陈来福那闪着精光的三角眼,哪能不明白他的如意算盘,他怕是想拿那血衣作为日后威胁庞安的把柄。
若是庞安真逃脱了罪责,那庞家家财板上钉钉的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只要陈来福手握血衣,那庞家不就是任他索取的金库了吗?
马大发明白,若陈来福真拿了血衣,哪里还能留他的性命,所以无论陈来福怎么毒打都不说出血衣的下落。
最后他被五花大绑扔进了赌坊后院的柴房,日日拷打逼问,每日只给一碗清水一个杂粮馒头,首到衙役上门解救了他。
“青天大老爷啊!”马大发突然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若不是您派人及时相救,小的早就成了陈来福刀下冤魂了!”
他抬起涕泪横流的脸,袖口胡乱抹着眼泪,看着十分凄惨。
张书听到这些话却差点笑出声来。
这陈来福这算什么,贪得无厌所以自食恶果了?
“陈来福,马大发所说的你可认罪?”
陈来福的喉结上下滚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想说不认罪。
他怀里有着他逼着马大发签下的欠条,只要拿出来,咬定是马大发赌输了赖账,自己不过是关他几天出出气,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关。
可是他耳边又回想起庞安凄厉的惨叫,若是他不认,卢大人是不是也要叫上来一堆的证人,毕竟他当夜绑走马大发时,还是不少打手帮忙的。
而那些打手,现在悉数在衙门大牢里关着呢。
他的妹妹是黄员外的第十一房小妾,眼下正是有孕得宠的时候,他的罪最多被打几下板子,再关一段时间,只要黄员外肯拿钱赎他,他肯定就没事了。
倘若他咬死不认罪,卢大人是不是也会对他用刑,拒不认罪,是不是就是罪加一等。
想到这里,陈来福哆哆嗦嗦地俯下身,声音颤抖又脆弱:“小的、小的知罪,大人,小的只是一时糊涂啊,求大人开恩啊,大人饶命啊。”
这么轻易就认罪了,这让在场还想看卢大人大发神威的百姓都有些不过瘾了。
张书却觉得他这也算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愧是在赌坊里混的老油条。
既然陈来福都认罪了,那一切都好办了。
惊堂木再响,卢正庭当堂宣判:
“今查马大发所窃财物折银十七两有余,依《大昭律·刑律》,‘窃盗财物值银十两以上者,杖八十,发配边关充军’,当杖八十,发配边关!”
马大发俯身认罪认罚,一想到秋后凌迟的庞安,又觉得有命在就好。
卢正庭目光一转,首刺陈来福。
“陈来福!你明知马大发乃在逃罪犯,却为私利包庇藏匿,更想借机敲诈勒索!其心可诛!依律当杖一百,徒三年!但念你主动认罪,从轻发落,杖八十,徒一年!”
在衙役的“威——武——”声中,陈来福和马大发被拉到了刑凳上,脱裤行刑。
听着竹板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张书有些吃惊,这昭朝的律法看来比她想象的要严苛得多,看来她回去得好好看看昭朝的律法书籍才行。
马大发和陈来福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张书揉了揉耳朵决定离开了。
八十杖,这打完肯定是血肉模糊,她晚上还得吃肉呢,而且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她呢。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忽然颈后寒毛倒竖,那道熟悉的视线又来了。
她猛地回头一看,正正对上公堂之上正坐之人的目光。
这一次,谁都没有率先移开目光。
僵持间,张书缓缓歪头,突然绽开一个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在看到对方诧异的神情后,她心满意足地转身挤了出去。
(http://www.quwenw.com/book/AD0BJ0-4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uwen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