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竹林深处,一座简朴的茅院悄然坐落于此,与世无争,那便是这位教书先生的住所。
先生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栏门,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缓缓走入温暖的茅屋,他将滴水的油纸伞在门外甩了甩,抖落一串水珠,方才收拢折叠,仔细挂在门边的木钉上。
屋内,壁炉里的火堆正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着雨夜的湿冷,先生走到炉边,俯身添了几根干燥的木柴,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新柴,火势更旺了些,暖融融的光映亮了小屋,也映亮了先生温润平和的侧脸。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己从淅淅沥沥变得密集起来,敲打在竹叶和屋顶的茅草上,发出哗哗的声响,一股裹挟着水汽和初秋寒意的风,顽皮地从门框上那半卷草帘的缝隙间钻了进来,抚过先生的脖颈和侧脸,带来一阵凉意。
先生并未回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那卷草帘仿佛被无形的手轻轻放下,严丝合缝地遮住了门洞,将那企图入侵的寒意稳稳地阻隔在外,茅屋内顿时只剩下炉火的温暖、柴火的微香以及窗外雨打竹林的背景音。
他走回铺着草席的矮榻边坐下,将怀中的婴孩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小婴儿似乎格外喜欢方才先生为他摘下的那片翠绿竹叶,正用那几乎看不见手指头的小手,笨拙地捏着叶柄,好奇地翻看着,发出咿咿呀呀的稚嫩声音。
先生低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用指尖轻轻拂去婴儿脸颊上沾着的一点草屑,温声道:“既然你出身不凡,恰好附近又有一条江……”他顿了顿,似在斟酌,“就叫江不凡吧。”
“不凡”二字刚出口,那婴孩仿佛听懂了什么,又或许只是觉得这音节有趣,竟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他咯咯地笑着,那双初生便显得格外深邃璀璨的眼眸,此刻更是亮晶晶的,他努力地仰起小脑袋,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将他从雨水泥泞中抱回的先生,眼神纯净而依恋,然后,他伸出那只空着的小手,带着婴儿特有的笨拙与柔软,轻轻摸了摸先生清癯的脸颊,又发出一串清脆欢快的笑声。
炉火噼啪,雨声潺潺,小小的茅屋里弥漫着一种近乎虚幻的安宁与暖意。
然而,这宁静如同薄冰,转瞬即碎!
就在那婴儿的小手触碰到先生脸颊的瞬间——轰——咔啦啦!!!
一声沉闷如巨石坠地的巨响,伴随着木柴断裂坍塌的刺耳噪音,猛地从茅屋的侧后方传来!整个茅屋似乎都为之震动了一下,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吓的孩婴瞬速收回了手,将头埋入先生的怀中。
先生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电,猛地转向声音来源——那是堆放柴薪的角落!
只见原本码放整齐的柴堆被砸得七零八落,断裂的木柴西处飞溅,在那狼藉的中心,赫然多了一个深陷的人形坑洞!
烟尘混杂着雨水的湿气弥漫开来,仔细闻闻,还有一股血腥味。
坑洞中,一个身影艰难地动了动,那是一个女子,浑身浴血,衣衫破碎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腹部——一个碗口大的恐怖贯穿伤赫然在目,边缘焦黑,仿佛被烈焰灼烧过,狰狞的伤口正汩汩地涌出暗红色的血液,迅速浸染着身下的碎木渣子和泥土沫子。
血液蔓延而开,将那堆木柴沾染,
她的脸上也满是血污和擦伤,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显然己到了弥留之际,然而,那双布满血丝、几乎涣散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近乎偏执的顽强意志。
眼眸中带着泪花,眼角边的血痕己经干枯,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淡薄,她无力的将头一撇,眼皮合上了大半,却留有一条细缝窥探到那不甘且无光的双眸。
更引人注目的是,即使遭受如此重创,身体几乎无法动弹,她那只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右手,却依旧死死地、死死地紧握着一柄断剑!断剑处黯淡,那原本坚硬无比的玄钢却被了当的碎裂。
剑柄被她攥得指节发白,仿佛嵌入血肉之中。
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将头从碎木堆里抬起一点,涣散的目光扫过这陌生的茅屋,最终落在了抱着婴儿的先生身上。
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带着泡沫的血沫。
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模糊二字:“报......仇。”
窗外一声惊雷,带走了这位意外客。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在她濒死的瞳孔里投下摇曳的光影,也照亮了她衣襟上残破但隐约可辨的家族徽记。
窗外,雨声更急了。
先生怀中的婴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血腥气惊到,停下了笑声,小小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他那双刚刚还盛满笑意的赤瞳,此刻却静静地望向柴堆的方向,瞳孔深处那流转的赤芒,似乎比炉火更加幽深难测。
柴堆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与炉火的暖香、雨水的湿气混杂,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味道。
先生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他并未立刻上前查看伤势——那贯穿腹部的恐怖伤口,凡人药石早己无力回天,他抱着江不凡,缓缓踱步至百里凝身前,居高临下,目光深邃如古井。
“执念深重,魂魄将散。”他低语,声音在雨声和柴火爆裂声中异常清晰。
话音未落,先生空着的左手抬起,食指于虚空中轻轻一点!
嗡——
一声沉闷的钟声骤然响起。
空气仿佛水面般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的涟漪,指尖划过之处,留下道道凝而不散的轨迹,似蕴含着天地至理的道纹,瞬息之间,一个复杂、古朴、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符文凭空凝聚,悬浮在百里凝残破身躯的上方。
符文缓缓飘散,洒下柔和如月华般的光辉,将百里凝笼罩其中。
那些正从她伤口、口鼻中丝丝缕缕逸散出去的、代表着生命本源与魂魄之力的淡薄青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拢住,不再消散于天地之间,反而被那符文散发出的光晕牵引、收束,重新稳定在她残破的躯壳之内,百里凝原本急速微弱下去的气息,竟诡异地被“定”住了,虽然依旧如游丝,却不再滑向死亡的深渊。
“你……是谁?”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百里凝染血的唇间艰难挤出,借助那符文的力量,她残存的意识被强行聚拢,暂时脱离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涣散的目光重新的靠拢起来,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的她,不想再回味那种痛苦的滋味,微微张嘴呼吸着,那气却从被贯穿的腹部流出,虽然魂魄被留住了,可肉体上的疼也要承受着。
她再一次不甘的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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