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为下邳城镀上一层暖金,曹铄的玄色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华佗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抚掌大笑:"仲景,当年你执意追随,我还担心你看走眼——如今想来,倒是我这双把脉的手,辨不清人心冷暖。"
张机望着案头未写完的医书大纲,指尖着泛黄的竹简:"元化可还记得?主公时常在说,我们救人,他杀人,实则,他才是真心希望统治者眼中蝼蚁活下去的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世人只见他金戈铁马,却不知那剑锋所指之处,藏着多少慈悲。"
转过两条街巷,曹铄踏入马均所在的工坊。
青石墙上爬满带刺的蔷薇,三步一岗的玄甲卫士腰悬环首刀,刀刃上淬着幽幽蓝光。
绕过垂花门,院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敲打声,混着煮沸麻浆的刺鼻气息,蒸腾的热气中,上百工匠正围着巨大的石臼忙碌。
"主公!"马均灰头土脸地从木架后钻出来,麻布短打的衣襟上沾着斑驳的草浆痕迹,"造纸己试到第七版终于成功!"
他兴奋地拽着曹铄走向作坊中央,那里摆着层层叠叠的竹帘,"您看——先将秸秆泡入石灰水,再蒸煮三日三夜,待纤维软烂后舂成纸浆,浇在竹帘上滤水,最后贴墙烘干..."
曹铄蹲下身,指尖轻抚竹帘上未干的纸浆。
的草纤维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比起昂贵的竹简与丝绸,这种秸秆制成的纸张虽略显粗糙,却散发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
"德衡,成本几何?"曹铄抬头问道。
"不足竹简的半成(二十分之一)!"马均的眼睛亮得惊人,抓起一旁的木尺比划,"以往抄录《论语》需用三十卷竹简,如今用此法造纸,几十张纸便能写完!而且..."他压低声音,"草纸轻便易携,若是制成地图、账本,行军打仗再合适不过!"
工坊深处,几名工匠正将晒干的纸张浸入特制的矾水。
曹铄记得这是马均独创的改良工艺——经过矾水处理的纸张,不仅防虫防潮,还能双面书写。
"加紧量产。"曹铄拍了拍马均的肩膀,"下月便将新纸送去书院。
待技术成熟,连百姓家书、商户账簿都可用它。"
他望向工坊外渐浓的暮色,远处传来孩童诵读《急就章》的声音,"让文字不再是世家的私藏,这才是真正的开天辟地。"
"主公,秸秆取之不竭,需要多少纸张就能造多少。"马均声音都有些颤抖。
"德衡,你们立了大功,所有的人都重赏,每个人多发半年俸禄。"曹铄比马均更加激动。
有了低价成本的纸张,就能彻底瓦解世家大族掌握的教育,更重要的是,舆论从此就能捏在自己手里。
曹铄忽然驻足,玄色衣摆扫过堆成小山的秸秆纸浆,在暮色里掀起细碎的光浪。
"德衡,"他指尖划过晾架上半干的纸张,声音压得极低,"记得雪花盐的制卤工序吗?把造纸术拆成多道工序,让工匠们只知其一。"
马均汉水滴落在新制的竹帘上。
他忽然想起去年腊月,主公曹铄将雪花盐的制作方法分成十多道,不少人派来盗窃最终也没有成功。。
"可书册..."马均喉结滚动,望着作坊角落堆积如山的手抄本。
烛火在他布满茧子的脸上跳跃,映得那双眼睛愈发明亮,"就算纸张普及,抄书仍是天大的难题。"
曹铄不答,伸手扯下马均腰间的青铜印。
朱红印泥在新纸上洇开时,"马均专印"西个篆字与下方的编号排列整齐。
"你看,"他将纸张举向残阳,光影穿透纸页间的草纤维,"若把整页书刻成模板..."
话音未落,马均突然倒抽冷气。
这个总爱把头发胡乱束起的发明家,此刻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活字!每个字单独雕刻!"他猛地扯下腰间革带,在泥地上划出方格,"就像孩童玩的六博棋!需要'仁'字就取'仁',要'义'字便换'义'!"
曹铄望着他手舞足蹈的模样,忽然笑出声,也许这个办法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太过简单,而对于马均来说,这是破天荒的一大进步。
作坊里的工匠们纷纷探头张望,只见平日里沉着稳重的马均,此刻正用沾满纸浆的手指,在墙上画着古怪的方块符号。
"但问题也在这儿。"曹铄拾起一块碎陶片,在泥地上敲出清脆声响,"《诗经》《论语》里的常用字不过五千,可若要印《汉书》..."
马均突然抓起陶片,在掌心碾成齑粉。他转身冲向木料堆,扯下一块未干的桐木板:"可拆!可拼!可重组!"嘶哑的喊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给我七日!不,五日!定能做出雏形!"
看着发明家风一般消失在巷道尽头,曹铄抚掌轻笑。
暮色渐浓,作坊里此起彼伏的敲打声愈发急促,仿佛预示着某种颠覆千年的力量,正在这些粗糙的秸秆与木料间悄然孕育。
他转身时,衣摆扫过墙角的各种纸张,这是马均他们一代一代不断改良的产品。
下邳州牧府的回廊蜿蜒如墨龙。
曹铄解下玄铁甲胄,任晚风拂去战袍上的硝烟,却在转过垂花门时,突然放缓了脚步——青石阶上,蹒跚学步的吕安正扶着朱漆廊柱,藕节似的小胖手拍打着门扉,奶声奶气的"爹爹"混着吕玲绮的轻笑,在雕花木窗间来回碰撞。
铜盆里的热水蒸腾着白雾,曹铄将儿子举过头顶,看他咯咯笑着去抓自己下巴的胡茬。
吕玲绮倚在妆奁前,铜镜映出她眉眼间的温柔,指尖还缠着为孩子新缝的虎头鞋。
"交州的瘴气可伤着你了?"她忽然开口,目光扫过丈夫颈间未愈的红痕。
"不过是蚊虫叮咬。"曹铄低头蹭了蹭吕安软乎乎的脸颊,孩子肉嘟嘟的小手趁机揪住他一缕头发。
曹铄握住吕玲绮的手说道:"岳父的仇要等到和曹操决战时才能报。"
"我和娘都理解,就让两个叛徒在逍遥一阵。"吕玲绮脸上带着一丝愤怒。
这几年郝萌和侯成过得并不好,因为曹操和曹铄结盟,曹操不敢使用二人,担心刺激到曹铄。
曹操原本以为曹铄会趁机开口要二人性命,没想到,曹铄一句话没有提……
这几年,曹铄过得很踏实,看到治下一点一点在进步,他心里有了更多的方向,他深知,想要改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皇权制度为何延续两千多年?并不是因为这套制度好,而是一切皆因人的私欲,由皇权、官僚、世家大族共同构建了一张大网,这张大网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利益。这张大网将天下百姓封锁得喘不过气来。
梦中,他记得,哪怕到了清朝末期,推翻皇权专制制度也牺牲了华夏无数英雄儿女,没有外来的力量,皇权也许万年也不会改变,翻看华夏历史,里面都是重复同样的故事:造反当皇帝和防范天下万民造反。
一来二去,天下越来越保守,朝廷制定任何政策都是在保护自己特权世代传承下去,就算是科考,只不过给了中小地主阶级一丝机会,对于大多数普通平民来说,读书科考依然是遥不可及的梦。
天下百姓想活下去都要等到一个明君的出现,原本明君是皇帝的基本责任,就像工人做好工、农民种好地一样,而如今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根本原因是没有力量制衡监督他们,他们凌驾于法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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