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荀彧的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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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荀彧的迷糊

 

……

郭嘉瘫坐在胡床上,羽扇懒洋洋地拍打着胸口:"也就来你这儿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瞥见荀彧案头摊开的舆图,交州、荆州的标记被朱砂涂得殷红,"文若刚刚突然问起曹铄,可是为南方局势忧心?"

荀彧将竹简整齐码好,竹简撞出清越声响:"你说,那曹铄拿下南方,还需多久?"

"快则三年,慢不过西载。"郭嘉的羽扇顿了顿,扇面上的墨竹在烛火下扭曲变形,"扬州孙策新丧,内部不稳;益州刘璋暗弱,早晚生变。以曹铄吞并交州的雷霆手段..."他突然笑出声,"只怕周瑜、鲁肃等人都要叫苦不迭。"

"他崛起得太快了。"荀彧着腰间玉带,目光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官渡战后,主公虽胜,却只收回旧土;曹铄却连下两州,治下人口千万。如今南北对峙,主公反倒落了下风。"

他忽然转身,烛火在眼中跳动,"奉孝,你说...如果曹铄胜了会尊汉室吗?"

郭嘉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凝视着案上摇曳的烛火,许久才开口:"文若,你我相识多年,何时变得这般天真了?"

羽扇轻点荀彧案头的《周礼》,"曹铄要的,是让天下黔首活得像人——可大汉西百年祖制,皇帝为天,世家为柱,百姓不过是蝼蚁。

主公和其他诸侯屠城,天下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正常之举,而曹铄呢?为了一堆不相识的蝼蚁和主公断绝父子关系,放弃司空府公子身份。"

郭嘉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指节攥住丝帕:"你看曹铄推行的新政:分田地、办书院、开商路,哪一条不是在动摇皇权根基?

他说'国强民弱乃竭泽而渔',要以民富促国强..."郭嘉的声音愈发低沉,"这与朝廷'民弱国强方得长治'的祖训,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荀彧的脸色微微发白,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春秋》经传的批注。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接一声,敲碎了夏夜的宁静。

"文若,你我都清楚。"郭嘉撑着额头,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曹铄要的是改天换地,而汉室需要的是固步自封。这天下,终究容不得两种日月同辉。"

荀彧府邸的青砖被月光染成霜色,檐角铜铃在穿堂风中发出细碎呜咽。

郭嘉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泛白的手指无意识着青玉酒盏,望着好友在《大汉律》竹简间埋首的身影,忽然轻笑:"文若,你我相识十五载,我不曾见过你这般失魂落魄。"

荀彧握笔的手猛然顿住,狼毫在竹简上洇开墨团。

他望着案头供奉的天子赐剑,剑穗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是建安元年迎皇帝时,刘协亲手系上的。

"奉孝,"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你说曹铄...当真要颠覆千年礼法?"

郭嘉将酒盏重重砸在檀木几上,透明的酒液溅在《盐铁论》批注间:"何止礼法?他要掀翻的,是整个天下的根基!"

他撑起身子,病态的潮红爬上脸颊,"你我皆知,世家的富贵从何而来?靠的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察举制,是'重罚民、轻罚官'的特权!可曹铄的新政呢?"

荀彧的瞳孔骤然收缩。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书房陷入半明半暗的混沌。

他想起数月前收到的密报:曹铄在徐州推行科举,让铁匠之子与琅琊王氏子弟同场竞技;在荆州丈量土地,将隐匿的万亩良田充公。

这些举动,每一件都在剜世家大族的心头肉。

"他问过我,"郭嘉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是愿活在一个'刑赏由人'的世界,还是'法理昭彰'的清平世界?"

羽扇划过荀彧案头的《周礼》,"文若,你我都清楚,大汉的律法从来只是悬在百姓头上的刀,却为皇权和世家筑起铜墙铁壁。"

荀彧的喉结剧烈滚动。记忆如潮水翻涌:建安元年,他力排众议劝曹操迎"奉天子以令不臣",看着刘协枯槁的面容,他坚信自己是在延续汉室命脉;官渡之战,他坐镇许都调配粮草,看着曹操剑指袁绍,他以为那是匡扶天下的开始。可如今...

"就算主公夺得天下又如何?"郭嘉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渍,"戏志才临终前说过什么?文臣武将浴血沙场,难道只为一句'忠君报国'?他们要封妻荫子,要裂土封侯!

他们要的是子孙后代拥有人上人的特权,主公如果夺得天下,他如果不进一步,手下跟着他的人怎么办?"

案头的烛火突然爆开灯花,照亮荀彧骤然苍白的脸。

他想起昨天曹操看天子时的眼神,想起董昭提议加九锡时满朝文武的沉默。原来有些事,早在暗流中悄然变了质。

"曹铄说,"郭嘉撑着榻边起身,月光为他勾勒出嶙峋的轮廓,"小忠者,忠于一人一姓;大忠者,忠于天下苍生。

文若,你有经天纬地之才,难道真要为将倾的汉室,陪葬终生?"

夜风突然掀起窗纱,烛火摇曳间,荀彧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正随着光影扭曲变形。那些曾经坚信不疑的信念,此刻如琉璃般寸寸碎裂。

他望着好友眼中复杂的悲悯,忽然发现,这个与自己对坐饮酒十五载的知己,早己先他一步,窥见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真相。

这一刻,荀彧脑海之中的曹铄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仿佛曹铄对着他在喊,你们读书人天天口中在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们却连俯身看一眼百姓的勇气都没有。

朝廷时期,管理天下的逻辑是以百姓不造反为前提,在这个前提下,朝廷不断用贪官污吏试探着百姓的底线。

后来,朝廷发现,百姓根本没有底线,哪怕卖儿卖女,他们也只会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的不幸或者是不努力上面,他们不敢去想其他…

而曹铄的话仿佛在告诉他荀彧,其实还有另一种活法,这个世间还有另一种可能……

如果不是乱世,如果不是自己不能擅自离开许都,荀彧真想和曹铄好好聊一次,他心中有太多未解的谜题,也有太多的话想找他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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