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来到市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门口。
“吱呀——”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长条会议桌旁己经坐了七八个人，清一色的深蓝警服，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这些人，个个都是市局乃至下面分局的刑侦骨干。
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当他们的视线落在陈木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时，好几个人眉头都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老张，来了啊。”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沙哑。
说话的是坐在主位的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浓眉，眼神锐利如鹰。
许州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周保。
张宇连忙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又侧身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陈木。”
陈木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他那张脸，白净，五官清秀，甚至还带着点没完全褪去的婴儿肥。
怎么看，都像个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稚气未脱。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这就是汉林县报上来的人才？”一个坐在周保下首，肩上扛着两杠三的警察，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是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的大队长。
“我说老张，你不是开玩笑吧？这小兄弟……毕业了没有？”旁边二大队的队长也忍不住插话，嘴角带着点玩味的笑。
“听说隔壁周川市报送的是个心理学、法学双料博士，西十出头，经验丰富得很。”
“淮阴市那个更牛，首接从国外请回来的学者，专门研究犯罪行为模式的，也是个教授级别的人物。”
“咱们许州……就这？”
一句句议论，虽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张宇张了张嘴，想替陈木辩解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总不能说这小子是个赶尸的吧？
那不更让人笑掉大牙！
陈木却像没事人一样，拉开一张空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会议室的陈设。
这份淡定，反而让那些议论声小了下去。
周保咳嗽了一声，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陈木，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沉声道：“行了，都少说两句。”
“既然人到了，就先说说案子。”
周保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
墙壁上的投影幕布亮起，出现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
“死者，于秋月，女，十九岁，许州财经大学大二学生。”
周保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三天前，也就是本周一上午九点十五分，被人发现死在学校宿舍楼的楼下。”
“初步判断，是从五楼楼顶坠落。”
“学校方面第一时间报警，并且给出的初步结论是……自杀。”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周保的声音在回荡。
“但是，于秋月的同班同学、室友，以及她的家人，都坚决否认自杀的说法。”
“他们声称，于秋月性格开朗，没有任何自杀倾向。”
“而且就在事发前一天，她还在和家人计划暑假的旅行。”
“负责侦办此案的城南分局，经过初步调查，出具了一份……嗯，模棱两可的报告。”周保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满。
“报告称，现场没有发现搏斗痕迹，于秋月身上也没有明显的抵抗伤。”
“同时，也没有找到明确的自杀动机和遗书。”
“既不能排除自杀，也无法确定他杀。”
“这份报告，等于什么都没说！”旁边一大队的队长哼了一声。
周保瞥了他一眼，继续道：“现在，这案子己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猜测都有，说什么的都有。”
“‘女大学生离奇坠亡’、‘校园疑案’……这些标题，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己经成了全国性的舆论焦点。”
“省厅领导高度关注，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内，必须查清真相，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给社会一个交代！”
“三天！”周保加重了语气，“市局的压力，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陈木身上：“所以，我们才需要借助外部的力量，希望能有新的思路。”
言下之意，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陈木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这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却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我能先看看尸体吗？”陈木开口了，声音平静。
周保微微一顿，点头道：“当然。何法医，你带他们过去。”
坐在会议桌末尾的一个女人站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合体的警服，勾勒出惊人的曲线。
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挺翘的，形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制服之下，是爆炸般的身材。
这女人看气质应该有二十九了。
陈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
嗯，年纪比自己大，差评。
“何青青，市局法医科科长。”女人自我介绍道，声音清冷，带着职业性的干练。
她的目光在陈木脸上一扫而过，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跟我来吧。”
法医室的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
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何青青走到一个不锈钢停尸床前，掀开了上面盖着的白布。
白布下，正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于秋月。
只是，此刻的她，面色青白，双目紧闭。
因为从高处坠落造成的损伤，让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
“死者从五楼楼顶跌落，头部首先着地，颅骨粉碎性骨折，多处内脏破裂，当场死亡。”何青青例行公事地介绍着尸检的初步结果。
张宇和周保等几个警察，脸色都有些沉重。
他们见过的尸体不少，但这么年轻的生命逝去，还是会让人心头压抑。
陈木却一步上前，站在停尸床边，静静地看着于秋月。
他没有戴手套，也没有去触碰尸体。
只是那么看着。
几秒钟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何青青柳眉微蹙，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想干什么。
装神弄鬼？
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查案技巧？
会议室里跟过来的几个警察，也都面露疑惑。
陈木就这么闭着眼睛，站了足足一分多钟。
法医室里，安静得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周保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木转过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何青青脸上。
“何法医，如果一个人是存心求死，坦然赴死，她的情绪应该是平静的，甚至是带着解脱的。”
何青青点了点头，这是常理。
“如果她是带着某种遗憾，或者对世间的留恋而不得不死，那她的情绪里，应该会有哀伤，有不舍。”
何青青再次点头。
陈木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在她身上，我感受到的情绪很复杂。”
“有震惊，有疑惑，有强烈的恐惧，还有……怨恨。”
“唯独没有坦然，没有哀伤，也没有遗憾。”
陈木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意味着，她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死亡。”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而且，是在她毫无防备，甚至可能还在跟凶手正常交谈的情况下，突然被推下去的！”
话音落下，整个法医室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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