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金属管道内，林陌背靠着冰冷的管壁，先前苏九离那番关于“禁忌之路”的严厉警告，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不休。
灵魂深处，那座古朴的吞天神殿所散发出的原始“饥饿感”虽被他强行压制，却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神殿掠夺的本质。
每一次细微的悸动，都像是在诱惑他踏出那万劫不复的一步。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带来的刺痛让他保持清醒——他不想，也绝不能成为一个被欲望彻底吞噬的怪物。
“前辈，”林陌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中显得有些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吞天神殿……除了掠夺妖核，甚至……人类神藏这种邪道，难道就没有更稳妥、更‘正道’一些的成长方式吗？晚辈不想变成自己都厌恶的模样。”
苏九离沉默了片刻，久到林陌几乎以为她不会回应，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番“天真”的问话是否会招来更刻薄的嘲讽。
“哼，孺子总算还有点脑子，没被那点可怜的力量冲昏头，知道害怕了？”苏九离的声音终于在他脑海中响起，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腔调，却似乎比往日少了几分纯粹的鄙夷，反而夹杂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情绪，“你以为吞天神殿这种层级的存在，就只会如野兽般茹毛饮血？
那不过是它最原始、最低效的本能罢了。
其真正的强大，并非只在于粗暴的掠夺，更在于其‘转化’与‘孕育’的无上神能。
想要让它发生质的蜕变，进行真正的‘升级’，就需要特定的‘祭品’。”
“祭品？”林陌心头一跳，这个词汇本身就带着一丝古老而血腥的意味，让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听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善法？”
“呵，孤陋寡闻。”苏九离不屑地轻哼，“此‘祭品’非彼‘祭品’。
本宫所说的，是每一次神殿正式晋阶时，都必须献祭一种蕴含着极致纯粹本源能量的‘核心祭品’，再辅以数种能够引导、中和、催化核心祭品力量的‘辅助材料’。
这些东西，皆是天地灵物或特殊能量凝聚的精华，远比你胡乱吞噬那些驳杂不堪的妖核、乃至沾染了污秽意志的人类神藏要有效得多，也安全千百倍。
而且，每一次成功的晋阶，都可能开启神殿未知的区域，或者赋予你全新的、难以想象的能力，而非仅仅是能量的粗暴堆积。”
林陌心中豁然开朗，仿佛在漆黑的隧道中看到了一线光明，这听起来确实像一条更系统、更可控也更光明的道路。
“那……核心祭品是什么？我们现在能找到吗？”他急切地追问。
“核心祭品？”苏九离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就凭你现在这点微末道行，连其气息都承受不住，靠近了都得瞬间化为飞灰，还想染指？那些东西，对你而言还太过遥远，也太过危险。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林陌被噎得满脸通红，讪讪地闭上了嘴，明智地没有反驳。
苏九离继续道：“不过，我们可以从收集一些低阶的‘辅助材料’开始。这些辅助材料本身，对你目前的实力提升和神魂稳固，也有不小的好处，至少能让你那破筛子一样的神殿稍微像样点。”
她的意念微微一顿，似乎在仔细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一丝奇特的能量波动伴随着一幅模糊而扭曲的画面传入林陌的脑海：“本宫感知到，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有一处废弃许久的化工厂。那里，残留着一丝……‘腐朽神性的余晖’。哼，真是污秽不堪，勉强能用。”
“腐朽神性的余晖？”林陌重复着这个古怪而矛盾的名字，心中充满了好奇与警惕，“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就很不祥。会有危险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枚苏九离栖身的吊坠，那里正散发着微弱的凉意。
“危险？”苏九离的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讥诮，“哼，但凡与‘神性’二字沾边的东西，哪怕只是腐朽的、残破的余晖，也非同小可。
那种地方，往往会滋生一些被其力量异化、扭曲的诡异守护者，或者其本身就带有强烈的精神污染性，稍有不慎，你那脆弱不堪的神魂就会被侵蚀得千疮百孔，变成白痴都算是好下场。
但风险与机遇并存，世间哪有白吃的午餐？难道你想一辈子躲在这暗无天日的臭水沟里，靠吸收几颗老鼠妖核苟延残喘，祈祷李峰那种货色找不到你？”
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像是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微弱期待，又迅速被她一贯的清冷所掩盖：“而且，那东西……或许对本宫这残破神魂的恢复，也有一丁点……嗯，微不足道的用处。”她很快话锋一转，恢复了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总之，去找到它，设法净化它，然后带回来。
这是你小子踏上变强‘正途’的第一步，也是让你那破神殿想要真正发挥点作用，而非仅仅是个无底洞的开端。
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林陌将“废弃化工厂”和“腐朽神性的余晖”这两个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词深深记在心里。
虽然前路未卜，危机西伏，但苏九离指出的这条“正途”，让他看到了摆脱单纯依赖血腥掠夺的希望。
这不仅仅是为了神殿的成长，更是为了坚守他自己的底线，为了不让自己变成曾经最痛恨的那类人。
而且，能够帮到这位神秘莫测、却又在关键时刻屡次救下自己的女神前辈……哪怕只是她口中那“微不足道”的一丁点用处，林陌也觉得值得去拼一把。
毕竟，这条小命，某种程度上也是她费心捞回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管道内混杂的铁锈与腥臭气味，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先前因极限追逃而几乎耗尽的体力与精神，在明确了新的目标后，仿佛也悄然恢复了些许，一股新的动力自心底涌出。
“好，前辈，我去把它找回来！”林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不容动摇的决心。
黑暗中，苏九离似乎极轻地“嗯”了一声，便再次沉寂下去，只留下林陌一人，以及一个崭新而充满未知与挑战的目标。
他知道，新的征程，或者说，真正的试炼，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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