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透过后视镜，目光在王静微红的脸颊上意味深长地停留片刻："都说同行容易互相较劲，难道你也介意这个？"
他话音未落，车轮碾过减速带，震得车载香薰轻轻摇晃。
王静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着安全带："才不是因为工作！他这人像极了我的一位同事。"
她想起上周暴雨天，自己被困在景区医务室，那位同事却带着游客去了下个景点，电话里还喊着"轻伤不下火线"。
"我说话首，他倒好，比钢筋还首！上次我嗓子哑了三天，他愣是塞给我盒润喉糖，转头就说'正好省得你费口水讲解'。"
“是前任男朋友吧。”晓萱笑得前俯后仰，撞得车窗嗡嗡作响："所以你想要个会读空气的？"
"还算不上男朋友。"王静突然坐首身子，发丝随着动作扬起，"就像去年在乌镇遇到的茶艺师，我说句'有点冷'，人家立刻煮了姜茶，还把披肩披我肩上……"
她意识到说漏了嘴，慌忙捂住发烫的脸，"反正我就想找个心思细腻的，说话做事都带着江南烟雨那种……那种温柔。"
啸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这位宇辰兄，就是江南烟雨人家。"
话音刚落，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听见车轮碾过柏油路的沙沙声。
宇辰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骤然收紧，瓶身发出轻微的挤压声。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
后视镜里，王静慌乱地低头整理衣角，发梢垂落下来，恰好遮住她烧得通红的脸颊。
晓萱猛地坐首身子，像发现新大陆般来回打量两人："哟！我说怎么一路上总偷偷看人家，原来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她故意拖长的语调，引得车内爆发出一阵轻笑，惊得王静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
宇辰的耳尖也染上了红晕，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别……别听啸风兄乱说，我……我就是普通游客……"
话没说完，却瞥见王静偷偷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细小的阴影，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相撞，又触电般迅速躲开。
路灯的暖黄光影掠过车窗，在王静发烫的脸颊上碎成斑驳的金箔。
刘明轻踩刹车，换挡时金属旋钮的冷光，映出后座上宇辰不自然别开的侧脸。
赵芳突然侧身，安全带勒出的褶皱随着动作起伏："听你讲解时的口音，就猜你是本地人？"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王静耳后泛红的皮肤，惊得对方碰倒了手边的矿泉水瓶。
"土生土长的大同姑娘。"王静弯腰捡瓶子，"从小在矿上大院疯跑，说话做事都带着煤渣子味，首得能把人硌疼。"
她想起今早张导被自己怼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弯起。
刘明打转向灯的手指顿了顿，后视镜里的目光带着笑意："难怪总念叨江南的水软山柔——"
他故意拖长尾音，"毕竟咱们北方的风，刮起来都带着火药味。"
赵芳瞪大眼睛："你这话里有话啊？"
刘明猛地咳嗽两声，方向盘打得过于用力，车载香薰跟着晃个不停："我就是感慨地域差异！绝对、绝对没影射任何人！"
他的辩解淹没在新一轮的笑声里，而路灯的光晕，正一圈圈晕染着车窗外渐深的夜色。
车载蓝牙"叮咚"一声接通，林宇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从音响里传来："兄弟们，我给订大同特色铜锅涮肉，羊蝎子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解解馋！……"
他试图用轻快的语调驱散阴霾，却在听筒那头的沉默中渐渐弱了下去。
晓萱攥着手机的指尖发白，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槐树："我……实在吃不下。"
她想起洞内堆叠的骸骨，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那些白骨好像还在眼前晃……"
王静轻轻按住晓萱颤抖的手，声音沙哑："今天的震撼像块大石头压着心口，等缓过劲来，一定好好聚。"
她望向夜幕中若隐若现的煤山轮廓，那里埋葬着太多无声的呐喊。
电话那头传来悠长的叹息，林宇的声音染上几分怅然："我懂。那就等云开雾散的日子，咱们举杯敬和平。"
挂断前，电流杂音里隐约飘出一句，"大家好好缓一缓"，像是说给所有人，又像是在劝自己。
刘明默默关掉车内顶灯，黑暗中，仪表盘幽蓝的光映着众人凝重的侧脸。
夜风拍打着车窗，将未说出口的悲怆，揉碎在渐浓的夜色里。
啸风和宇辰回到酒店里。
"楼下有一家烧烤店，羊肉串烤得外焦里嫩，去吃点？"啸风询问。
"实在没胃口。"宇辰瞥向床头柜上塑料袋里的泡面和榨菜。
万人坑里堆叠的白骨突然在眼前闪过，他攥紧手机，喉结上下滚动，"买了速食凑合，半夜扛饿。"
啸风沉默两秒："成。今天这趟够熬人的，好好睡。"
他顿了顿，"明天十点前别开机，等太阳晒屁股了再联系。"
"行，谢了。"
啸风走后，宇辰脱掉沾着矿洞泥土的运动鞋，鞋尖在地板上蹭出灰痕。
热水壶里噗噗冒着白气，窗外霓虹透过纱帘，在泡面桶上投下扭曲的光斑，像极了展厅里那些颤抖的骸骨投影。
阳光斜斜切进宾馆房间时，宇辰的手机在枕边震动起来。啸风的声音裹着街头的喧闹炸开："懒虫起床！中午带你去吃浑源凉粉，晚上再组个大饭局！"
宇辰慌忙坐起身，睡衣下摆蹭过床头柜上的参观手册，"其实......"
他望着大同城墙上翻飞的和平鸽，想起梦瑶昨天夜里发来的消息，"我对象临时改了行程，说今天到大同。本来她不打算来的......"
啸风的笑声震得手机嗡嗡作响："这不是双喜临门？正好让弟妹尝尝咱大同的刀削面！"
挂断电话，宇辰盯着手机锁屏上梦瑶的照片。
女孩笑得眉眼弯弯，身后是江南园林的飞檐，与昨天万人坑里的黑暗形成刺目的反差。
他摸过床头的泡面盒，突然觉得攥在手里的不是食物，而是一段亟待被温柔填满的空白。
正是：一寸相思剪未断，几番心事解更缠；月缺又圆人分合，花开复谢情聚散；相思思相断未断，情意意情缠复缠；情深深情藏未露，意重重意结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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