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她更加用力地抓紧了被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你是谁？”沈晏眸光一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
凌曦闻言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沈晏。
“我……我叫凌曦……，是明阁哥哥让我来此处等他的，谁知却……”
她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凌曦？
沈晏皱紧了眉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名字，他并非第一次听到。
贺明阁年少时便订了亲，这事儿在京城不算什么秘密。
对方是一老兵之女。
曾经在战场上从死人堆里救过贺父一命，却因此伤了腿再也不能上战场。
贺父重情重义，见老兵膝下无子，为保其百年后有人送终，便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
这桩婚事，在京城一度被传为佳话。
而那老兵的女儿，便唤凌曦！
沈晏的瞳孔骤然紧缩。
此次是贺家举办的春日宴，也难怪她会出现在贺明阁的房中。
床上的女子依旧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可此刻，在沈晏的眼中，这副柔弱的模样，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他开口确认：“你是……贺明阁未过门的夫人？”
凌曦咬着下唇，泪珠一颗颗滚落，在枕头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之前是，”她哽咽着，“如今……便是再也不可能了。”
沈晏皱了眉头，此事未免太过巧合。
他被人下药，碰巧遇上贺明阁，又碰巧被对方扶到房间，而碰巧凌曦又在房里。
世上哪有此般巧合，定是有人给他设套。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愈发急促，像是催命符一般，一下下敲在凌曦的心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晏，眼中满是祈求。
“公子……”
她颤抖着伸出手，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昨夜的承诺，可还算数？”
沈晏微微一愣。
昨夜的承诺？
脑海中闪过昨夜的片段，还有他亲口说的那句“对不住，我会娶你。”
他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算数。”
算数便好。
凌曦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目前她要的，是自己的清誉、凌家的体面、以及她在这异世的一席之地。
“公子……”凌曦泪眼盈盈，眸中尽是乞求。
“求公子全了凌家的颜面。”
她知道，沈晏不重名声，却重承诺。
只要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沈晏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要的不仅仅是他的昨日的承诺，更是一个解释。
一个能堵住悠悠众口的，合理的解释。
此时，门外一个略带焦急的男声响起。
“沈大人，你还好吗？我带着大夫来了！”
是贺明阁！
来了！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握住了沈晏手。
沈晏垂眸，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又顺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向上看去。
锦被不知何时滑落了些许。
露出一截莹白的肩头，上面点点红痕，格外刺眼。
沈晏的眼色深了几分。
凌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触电般地缩回手，将锦被紧紧裹在身上，深深低下头去。
沈晏低声提醒道：“起身更衣罢。”
若此番是局，那么门外的贺明阁便是做局者之一，定是躲不过，不如直迎而上，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大人！”贺明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糟了，莫不是出事了？”
门外的贺明阁一脸焦急地拍着门，身边跟着一个背着木制药箱的大夫。
他敛了敛眸底的精光。
照月公主本想借贺家春日宴让花魁银玲给沈晏下药。
然后借此引对方入她沐浴的汤池，冲撞于她。
以沈晏的为人定会向圣上自请为驸马。
驸马？贺明阁的眸子眯了起来。
呵，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位置。
沈晏本便是世家公子、太子伴读、圣上眼前的红人。
驸马一职对沈晏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而对他贺明阁而言，这个身份却截然不同。
父亲虽是将军，可如今太平盛世，武将的地位本就日渐式微。
贺家在朝中并无根基，更无强力的氏族作为依靠。
想要更上一层楼，谈何容易？
驸马一职，对他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况且，娶了公主，便有了皇室的庇佑。
贺家也能借此机会，在朝中站稳脚跟。
与凌家的亲事，从来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凌曦，空有美貌，却无权无势。
娶了她，除了带给贺家一些在外的美名外，毫无益处！
甚至还会成为他仕途上的绊脚石。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助他，能够给他带来权势和地位的夫人。
而不是一个需要他去照顾，去保护的菟丝花。
可祁照月不同，她身为先帝之女，是圣上嫡妹。
身份尊贵，背后代表的更是皇权。
如果能坐上驸马的位置，那他贺明阁，便能一步登天。
可照月公主却偏偏喜欢沈晏。
这让他如何甘心？
贺明阁紧紧握住手中的折扇，指节泛白。
不过——
昨夜他故意等到房间里头传来声响才离开，就是为了坐实沈晏和凌曦之事。
皇太后绝不会允许未来的驸马身心不净，更何况是府里有通房与妾室的！
昨夜过后，沈晏注定与照月公主无缘。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假装语气焦急：“沈大人不会出事了吧？”
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大夫，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他等着看一出好戏。
既能摆脱与凌曦的亲事，还能搅黄照月公主的好事，更能让沈晏欠他一个人情。
一箭三雕，妙哉妙哉！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沈晏愧疚的模样，以及事后不得不娶凌曦的无奈。
或许，还能因此与沈晏成为真正的朋友，在朝中的地位更能稳固。
若能得照月公主青睐……便可借此攀上祁氏皇族这棵大树。
到时候，他想要的权势、财富，还不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沈晏啊沈晏。
这可是公主亲自将你送上门来的，要怪便怪她吧！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了房门。
木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贺明阁快步入内，直奔内室走去。
内室的景象，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没有预想中的衣衫不整，没有预想中的暧昧旖旎。
空气中，甚至连一丝靡靡之气都闻不到。
只有淡淡的茶香，萦绕鼻尖。
凌曦一身素衣，简单地挽了个发髻。
正坐在桌边，煮着茶。
袅袅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却更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她眼角眉梢，带着一抹贺明阁从未见过的艳丽之色。
仿佛一朵在夜里悄然绽放的牡丹，美艳而诱惑。
贺明阁呼吸一滞。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凌曦吗？
她抬眸与他相对。
那眼神，平静，淡然，却又带着一丝恨。
只一瞬间，凌曦便垂下了眼眸，继续煮茶。
贺明阁以为自己看错了。
凌曦爱他爱到骨子里还来不及，怎会恨他？
一定是他眼花了！
这房中的一切，便如他昨日离开一般，似他在门外听到的那些声响从未发生过。
“沈大人，你没事——凌姑娘？”贺明阁故作惊讶，仿佛才看到凌曦一般，“你怎在此？！”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怎么会这样？
凌曦不是应该衣衫不整，梨花带雨地哭诉吗？
沈晏不是应该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吗？
这和他预想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沈晏正要回答，便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公主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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