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们这群小崽子又在这里偷偷烤鸡吃！”声音玩世不恭，如惊雷般在几人耳边炸响。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凝固，捉鱼手中的鸡骨头被吓得掉在地上。
“师……师尊……”扬清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半空中，太和玄宗问心峰长老聚义负手而立，一袭青灰色布衣纤尘不染，花白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
她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但那双眼眸却如深潭般让人不敢首视。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几个弟子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扬徽。”聚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如水。“玩得可还尽兴？”
聚义不是普通苍老的沙哑嗓音，而是如同两块历经千年风霜的玉石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
干涩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圆润，每个字都像裹着一层薄薄的冰壳。
聚义脸上的皱纹像是被岁月用刻刀精心雕琢过，每道沟壑里都沉淀着光阴的故事。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的青白色瞳仁仿佛蒙着雾霭，却让人感觉连灵魂都被看透。
随着聚义的靠近，陆掸子瞧见她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道袍，袖口磨损处打着整齐的补丁。
剑修果然都很穷吗……
“扬徽。”聚义长老唤道，这次声音稍微抬高了些，像是砂纸在陶罐内壁刮擦。“老身记得，上月你刚领过静室面壁的处罚？”
大师姐扬徽立刻跪得笔首，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弟子知错！”
“知错？”聚义忽然轻笑一声，这笑声像是秋风卷过干枯的芦苇丛，沙沙作响中带着奇异的韵律。
“那你说说，问蛊峰的灵鸡，与寻常山鸡有何不同？”
扬徽偷偷抬眼，正对上聚义长老那双看似浑浊实则清明的眼睛。
“回师尊，灵鸡以灵谷为食，血肉中蕴含灵气，尤其适合……”扬徽突然福至心灵。
“适合给劳累之人滋补元气！弟子见师尊近日操劳过度，所以……”
“所以偷来给老身补身子？”聚义长老的声音充满戏谑，像是浸泡过蜜水的陈皮，甜中带涩。
她伸手从烤架上扯下块鸡胸肉，布满皱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的玄铁做的珠子，随着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聚义将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喉间发出满足的“嗯”声，这声音低沉温厚，恍若古琴最低那根弦的余韵。
“火候不错。”聚义评价道，这次声音里多了几分活气，像是冬日里突然照进暗室的一缕阳光。
“不愧是罚了那么多次还屡教不改的成果。”
捉鱼目瞪口呆地看着聚义长老自然地在火堆旁坐下，从袖中掏出个巴掌大的葫芦。
拔开塞子时，浓郁的酒香瞬间盖过了烤鸡的气味。
“都愣着作甚？”聚义长老仰头饮了一口，喉间发出“咕咚”一声，接着突然提高声调，这声音霎时变得洪亮如钟。“莫非还要老身伺候你们用膳不成？”
距离最近的小师妹捉鱼被震得耳膜生疼。
众人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几人围着师尊坐下，分享着美味的烤鸡和灵酒。
小师弟扬清大着胆子问道："师尊，您年轻时也偷过鸡吗？"
聚义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何止偷鸡。我和你们师尊当年把后山的灵兽几乎尝了个遍，有一次还差点被当时的宗主抓个正着。”
“那后来呢？”大师姐扬徽好奇地问。
“后来我们跑得快，把证据都消灭了。”聚义爽快地大笑起来。“不过第二天，宗主让我们去抄了一个月的门规。”
众人哄堂大笑，山洞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阳光照耀在问剑峰山头，聚义长老布满皱纹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柔光。
当她低声讲述年轻时与师妹师弟偷喝师尊珍藏的百花酿时，那嗓音忽高忽低，时而如裂帛般嘶哑，时而又像山泉叮咚般清越。
最奇妙的是某个瞬间，当聚义模仿当年大师姐说话时，竟发出少女般清脆的笑声，惊得洞外夜栖的鸟雀扑棱棱飞起。
酒过三巡，聚义放下酒杯，神情重新变得严肃：“好了，玩笑归玩笑，门规不可废。你们可知错？”
几人立刻正襟危坐：“弟子知错！”
“扬徽，作为大师姐，带头违反门规，罚抄《清心经》百遍。”
“是！”扬徽中气十足应了一声。
“扬清，是不是你小子要给你大师姐偷鸡的？你也一百遍。”聚义眼神瞥向扬清，笑容玩味。
“遵命……”扬清狗狗眼里失去了光彩，无精打采的。
“至于拂尘和捉鱼，你两也跟着他们俩玩闹，抄五十遍吧。”
陆掸子和捉鱼躬身应下。
聚义站起身，掸了掸衣袖：“即刻开始执行。另外……”
她顿了顿，继续说：“你们这群小崽子真的辟谷成功了吗？”
话落，聚义轻哼一声，转身向山顶飞去。
山风送来聚义最后一句话，这次的声音温润如玉，恍若返老还童。她头也不回地说：“下次偷鸡，记得叫上为师。”
聚义刚飞到山顶的宫殿，问蛊峰长老聆啼就坐在石桌上慢悠悠吹着茶叶。
“师姐。”聆啼长老轻轻开口，白金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纤长的睫毛微微抬起，瞧着来人。
她系在脚踝上的五色铃铛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聆啼玄青色长袍被天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缀着的百兽纹玉带流转着淡淡青光。
她坐定的姿态很特别，左脚微微前伸，像是随时准备疾驰而出。这是灵缇族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
阳光下，她那对标志性的尖耳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耳尖两簇银毛随风轻颤，仿佛能捕捉方圆十里内最细微的声响。
“我精心培育的灵鸡可好吃？”聆啼开口询问，声音清泠如雪山融水，尾音却带着灵缇族特有的颤音。
“师妹不愧是年少闻名修仙界的御兽大师。”聚义撩起衣摆往石凳上一坐，扭开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
聆啼额边青筋暴起。她微微颔首，额间那枚水滴状的血玉随之晃动。
聆啼金黄色的瞳孔微微眯起，眼眸流转着愤火：“师姐！我的灵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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