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重塑的那一刻,天地灵气在她经脉中发出清越的铮鸣。
沉寂十数年的丹田突然震颤,识海里浮起一弯镰刀。那是她自道心破碎以后再也无法动用的本命法器“随化”。
罡风自她足底盘旋而起,卷着往昔记忆的残片。
杀亲时溅落的血,枯坐寒潭时结冰的泪,还有被追杀时强行突破境界劈下的雷劫……这些痛楚在虚空中凝成实体,化作星星点点的银芒。
“来。”
陆掸子轻唤一声,所有银芒骤然暴涌。
右手指尖迸出三尺青芒,起初如雾如纱,继而疯狂吞噬西周灵气。
镰刃从她掌心生长而出,像一截淬炼了千年的月光,刀背浮动着道纹凝结的暗痕。
当三丈长的人骸骨形的镰柄完全显现时,整片天空都响起金玉相击之音。那是她破碎又重铸的道心在欢呼。
镰刃倒悬的弧度里,映出她此刻的眼眸。满是野心和张狂。
“来宰!”
陆掸子双脚分立,感觉整个登巧莲池在自己体内流转。她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绿色。
镰刃划破黑雾的刹那,整张金网燃起熊熊烈火。
那些雾气幻化的人影在火中扭曲融化,发出真实的尖叫。
陆掸子双膝微弯,蓄势飞到半空,和握着屠刀袭来的禄大人对冲。
更多的虫卵从地缝涌出,在空中聚合成一柄百丈长的屠刀。
刀尖滴落着粘稠的液体,每一滴都在地面腐蚀出丈许深坑。
陆掸子看到大阵的边缘开始出现裂纹,那些洁白的废弃法器表面正爬满蛛网般的黑丝。
陆掸子眉眼锋利,眼里全是野心。“禄屠,我告诉你什么叫欲望诛心。”
陆掸子眼眸流转,力量注入阵眼的瞬间,整座大阵爆发出璀璨梦幻的光芒。
所有法阵的节点同时粉碎,释放的灵力在空中凝结成一柄横贯天地的巨刃。
“我!慢自矜高,谄曲心不实!千万亿劫,不闻正法,不闻佛名字。如是!人难度!”
巨刃劈下的轨迹上,空间都出现扭曲。
黑屠刀寸寸断裂,雾气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禄屠被推入法阵中心。
恍惚间她看见女儿和爱人在朝她招手。
禄屠醒来,禄嫖趴在自己怀里正拨弄着自己的发丝。
禄嫖咧开嘴,露出一个被抓包后灿烂的笑容。“阿娘!你终于醒啦!说好陪我放纸鸢的!”
禄屠怔愣片刻,一把抱住自己七岁的女儿。
禄嫖眨了眨大眼睛,在自己母亲怀里蹭了蹭,被抱得太紧才拍拍禄屠的手臂。
禄屠的眼泪滴落在禄嫖的衣领上。
柳如风拿着纸鸢,俯身拍拍禄屠的肩膀。“娘子,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我们放纸鸢吧。”
禄屠瞧着熟悉的纸鸢眼中带着愤恨转头去看天上的太阳。
可是太阳圆圆的,明亮亮的,普普通通照耀着大地。
生活的一切如常,就像她经历的苦难是一场梦。
禄屠怔愣片刻,抓了抓空荡荡的手掌。
什么都没有,没有屠刀也没有伤疤。
“娘亲,别发呆呀!纸鸢纸鸢!”禄嫖嘴巴一撇,朝着禄屠撒娇。
禄屠拗不过女儿的撒娇,一把把女儿扛在肩上去后院。
路过厨房时瞟了一眼还是崭新的屠刀。
真的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
七岁的禄嫖攥着细线,在春风里跑得小脸通红。
纸鸢是柳如风糊的,竹骨削得极薄,糊上桃花纸,画了只圆头圆脑的燕子。
可这燕子偏不肯飞,每次刚离地三尺,便歪歪斜斜栽下来,一头扎进后院边的野苜蓿丛里。
“哎呀~”禄嫖抹了把汗,春风掠过她扎歪的双丫髻,带起几根不服帖的碎发。
禄嫖咬住下站在开满蒲公英的土坡上,踮着脚一寸寸放线。春风突然转了向,纸鸢的翅膀灌满气流,颤巍巍浮了起来。
细线线越放越长,那抹桃红渐渐融进蓝天,变成真正的燕子了。
禄屠盯着远远的那处红点,盯到太阳渐渐藏进山里。
什么也没发生。
一切平静如常。
禄屠耳边萦绕女儿欢闹的笑声。她神情悲痛抱着女儿和爱人大哭。
哭够了,禄屠又大笑起来。这个梦实在是太美好了,好到她不愿意醒来。
禄屠能感觉到力量隐隐的流动,但她太想念自己的家人了,她舍不得走。
在这里,她不是禄大人,是她自己而己。
日子一点点过,女儿健康地长大,一步能跨半丈长。
禄屠瞧着女儿抽条的身影,身体健壮地迈过十岁的春天。
禄屠幸福地抚摸禄嫖穿不下的小衣服,笑着笑着泪水总是决堤。
柳如风端着热汤,吹凉了递给禄屠。“娘子,近来你总是心事重重,可愿和我说说?”
禄屠抱住柳如风,抽噎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我真的太想你们了。”
柳如风笑着回抱住禄屠,轻拍她的背。禄嫖从门外探头,一溜烟扑进禄屠怀里。
“阿娘不哭,阿娘有嫖嫖呢!”
禄嫖明媚的笑容感染了禄屠。禄屠也轻轻笑起来。
禄嫖完美遗传了禄屠健壮的基因,小小年纪打猎砍柴得心应手。她笑着长成一个健硕的大姑娘,一只手就能扛起一头猪。
禄屠看着健康长大的女儿眉眼都带着幸福。
然而一转眼,陆掸子站在在窗外。
陆掸子眉眼弯弯。“你知道怎么挣脱我的幻觉阵法的,对吧。”陆掸子语气肯定。
禄屠手一抖,屠刀出现在她的手掌。她神情严肃,眼睛逐渐从乌黑变为火红。
陆掸子轻笑一声,丢下一句话又抽身离开。“把他们都杀了就能走了。你不是从掉入陷阱的一开始就知道吗?和我一样的解法。”
陆掸子耐心地坐在宝塔上,手指把脸颊飘逸的碎发撩起。
她抬头观望打到精疲力竭的谗实草和神嗣胚胎遗体,眼睛里是势在必得。
禄屠胸腔中全是怒火,她正要用屠刀破碎案桌,女儿却拉住她的手。
“母亲,怎么了?这是我亲手做给你的。”禄嫖俊逸又英气的脸带着疑惑,她不解地望向悲愤的母亲。
禄屠一瞬间卸力了。她做不到,她做不到杀死自己的亲人。她沉溺在这个幻梦里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陆掸子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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