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掸子有些懵。她被摆放在案台上,无法动弹,只能以莫名的视角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
变成旁白吐槽役了?开启隐藏副本了?大能留下的书里没写这一段啊?
书中描述,首面欲望,破妄而成真,得禄大人放逐,堕入苦海。
半扇猪肉摊开在禄屠面前。禄屠手持一柄小刃,划开猪的筋膜,用手一撕,解下一块上好的里脊肉。
又将刀根插入猪脊骨的第二关节,轻轻一压,握着猪腿一拐,卸下一只后腿。
禄屠调转刀把,转为反握,精准刺进皮和骨之间,使着巧劲,耳朵闪动倾听各部位肉条被割破出不同的声音。整扇排骨被切割下来。
到了禄屠女儿最喜欢的前腿部分,于是禄屠先是用小刀顺着腿转了一圈,终于举起了陆掸子,用刀背敲了一下前腿的骨头,把解下的猪脚放在碗里,专门放到一边。
剩下的前腿解起来也是技术活,禄屠手腕放松,用刃极快,解出上好的五花和筒骨。
后来拆人时,禄屠的动作也是这么行云流水般顺畅。
半扇猪被完美地解好,禄屠放下刀刃,洗好手去给病重的女儿炖汤。
爱人辞世早,女儿又年幼生怪病,再丰厚的家底被掏呀掏,也几乎快掏空。幸好自己是屠夫,少不了女儿的营养吃食。
禄屠点火,燎毛,修甲,将猪脚冷水下锅焯水。
片好葱姜蒜一齐被投入锅中,煮出的浮沫被仔细撇去。三分钟后禄屠捞出猪脚,冲洗干净放入煨着老母鸡汤的砂锅,投入干锅豆子绿叶菜提鲜增味。
处理猪脚这么细致,怎么煮人的时候一锅炖呢?
陆掸子挣扎挪动,还真的抖了一下。
趁炖煮猪脚的间隙,禄屠转去后院取下晾晒的草药,放入药炉煎制。
洗衣晒被打扫家舍,天刚蒙蒙亮就打理好一切,为忙碌的贩卖做好了准备。
“最近附近的鸟越来越难抓了,动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来购买猪肉的客人闲聊着,疑惑最近异常的现象。
“对啊,家里养的牲畜本来该下崽的,却没有任何迹象。”
禄屠动作利索地切割着一条条肉,太阳慢慢偏移。
禄嫖悠悠转醒,缓缓下床,坐在店里阳光刚好照到的角落默默瞧着禄屠贩卖。
九岁的女孩身体过于瘦削,明明营养从来不缺,却像缺衣少食的六岁孩子一样。
“嫖嫖?怎么不去床上坐着呢?”禄屠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女儿恬静的笑脸。
“阿娘,肉汤好香啊,香得我肚子咕咕叫呀。”禄嫖带着血丝的眼睛眨呀眨,淡红的眼珠凝视着禄屠,巴掌大的小脸白得有些透明,不正常地透出血丝。
陆掸子的意识紧紧盯住了禄嫖的眼睛。
禄屠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背的血迹,赶紧用流水将双手洗干净,用抹布擦干手上的水渍。
她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眼神温柔宽和。“马上就可以吃了,去桌子上等我好吗?”
禄嫖乖巧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虚弱地挪到餐桌上,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等待。
猪脚经过两个时辰的炖煮,己经软烂脱骨。纯白的汤鲜香十足,光是味道就勾得禄嫖吸了吸鼻子。
禄屠暂时关闭了店面,将猪脚汤端到餐桌上,放下的一瞬有些不稳,汤汁有一滴溅到手背上。她赶紧捏了捏耳垂,朝禄嫖咧开嘴角。
禄屠轻轻吹了吹舀出的一小碗肉汤,首到温度不烫又不失香味,才放到女儿的面前。
禄嫖小口小口吃着,盯着娘亲眼睛的细纹。
“阿娘,大旱要来了。”禄嫖轻声说道。她握紧了汤匙,鼻子里有淡淡血腥味。
她咳嗽了几声,坚持着述说。“阿娘,他们要吃了我。”
禄屠一怔,迅速起身,动作熟练地轻轻捂住女儿的嘴。
“嫖嫖,不要说,不会的。”她疼惜地盯着女儿火红的双眼,像只鸟儿一样的眼。
禄嫖睫毛颤动,细软的黑发被额前的汗液打湿,贴在脸上。
“阿娘,你要度他们。”
禄屠紧紧抱住女儿的身躯,面容悲戚地把头靠在女儿的小小的肩膀上。
下午,阳光正好,张婆婆拄着拐杖笑眯眯给禄嫖送糖吃。
张婆婆坐在矮凳上敲着腰,聊着自己儿子两年前说要出海,拿了家里的棺材板远去。如今没有音讯,不知是否事业有成。
她笑容里满是期冀,描绘着张叔离开时热切的笑容和满是肯定的面庞。
树叶落在禄嫖的怀里,她低下头沉默。
“嫖嫖,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张婆婆握住禄嫖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说你张叔什么时候回来团聚呢?他走的时候小雨才八岁,豆芽菜一样,如今都抽条长那么高了。再过不久就比他爹高咯。”
张小雨刚巧叼着麦芽糖,爬到院子外的树上,亮出白白的牙齿朝禄嫖笑。
禄嫖眼珠颤了颤,抿紧嘴唇没有说话。她眉心微蹙,缓缓勾起嘴角,朝树上的皮孩子露出个复杂的笑容。
“妹妹,一个人爬树真没劲呀!”张小雨撇了撇嘴,坐在禄嫖还没生病前,他们会一起攀爬嬉闹的树上。“等你好起来,我们要一起去逛庙会哦!”
张小雨笑容爽朗,给禄嫖展示手里的拨浪鼓。拨浪鼓被摇得咚咚作响,像是禄嫖咚咚作响的心脏。
禄嫖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我没法去了。小雨哥,你能不能……”她停顿许久,还是没忍住。“能不能不吃人?”
“我怎么会吃人呢?明明有这么多好吃的!”张小雨一脸疑惑,话落又作势要狠狠咬自己一口,最后也只啃得自己手臂一手口水。“也不好吃啊。”他喃喃道。
禄嫖的眼珠闪动着,鲜艳的红色像流动的血液。她盯着手中的糖果,身体发冷。
明明手被张婆婆牵着,那么温暖,寒意却从自己的五脏六腑钻出来,沿着骨头的缝隙蔓延。像是油尽灯枯,也像早就死了的枯木,只是因为无法挪动所以停在那里。
老天会带走太聪明的孩子。或许他们来到这世上短短的时间,就是为了完成那段注定的宿命。
在寒风割人的深冬,禄嫖卧在床榻上,细软的黑发编成整齐辫子搭在胸前。
她的面色还是那么恬静。
禄嫖无力地握住母亲的手,眼珠却红得妖艳,如同苍白身体泣出的血。
“阿……娘。”她微软的声音一下就被漏进来的寒风抢走,轻得模糊而遥远。
“你…要度……他们。”她的笑容涟漪似地漾开,两年来从未如此明媚而生动,细看不似人类的笑容。
九岁的小女孩安静地躺在床上,没能走进十岁的春天。她被禄屠轻轻抱起,靠在禄屠宽阔的臂弯里,泪水滴在她的脸上。
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声音都被寒风抢走,没有人听见禄屠隐忍的哭声。
在如此寒冷的冬天没有一片雪花落下,干冷似刀剜人骨。
人能度的天上,挂着一轮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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