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掸子一步一步,良心在嘶吼,精神在尖叫,肉体在哭嚎。
陆掸子的嗓子干哑,她抿紧嘴唇,踉跄着跪倒在祭品面前。
祭品的眼睛有一瞬间清醒,亮晶晶地看着她。
那是一位十六七的女孩,和她一般大。
等到陆掸子走近,才发现这个女孩居然和孔渊有五六分分神似。
陆掸子讽刺地笑出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和胸膛。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
被逼着杀人就算了,还是要杀了和早逝的挚友那么像的人?!
陆掸子剧烈咳嗽起来,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反而适得其反,咳出血来。
女孩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圈圈青紫勒痕。
陆掸子缓缓抬起头,和女孩那双明亮的眸子对视。
不……不对,不是和孔渊有五六分的神似,而是这个女孩,和孔渊上辈子有七八分的相似。
如果孔渊这辈子不是银白色的发色和石榴红的眼睛,那这个女孩估计就是孔渊应该长成的模样。
最让陆掸子心惊的是那双眼睛,安静、,充满恐惧却又倔强地睁着。
多么像孔渊受惊以后强撑着的模样。
哈哈!太荒谬了!
“你……到底是谁?“陆掸子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陆掸子不自觉地数着女孩急促起伏的胸口。
一次、两次、三次……
和自己几乎同步的呼吸频率。
银质的锥刀很轻,却仿佛有千钧重量,压得陆掸子手腕发软。
“求求你……”
当陆掸子慢慢举起锥刀时,那女孩轻轻开口,声音嘶哑带着欢愉后的颤抖。
“我叫池浅,家住山脚下的青林村,我爹是木匠,我娘……我娘做的蜜糕全村最好吃……”女孩浑浊的瞳孔眨了眨,黑色的短发带着污浊。
陆掸子猛地后退半步,锥刀差点脱手。
“池……浅?”陆掸子抽搐的嘴角上扬。
这个世界这么疯狂吗?一定要这样对自己吗?
明明前不久自己还幸福安康地活在象牙塔里,今天象牙塔就这样在眼前倒塌。
还砸死了自己仅剩的侥幸和尊严。
陆掸子呢喃着和孔渊上辈子名字同音的两个字,手抖得握不住刀。
她脑海中是孔渊讽刺的笑脸,还有眼前女孩试图求生的眼睛。
“问欢,不动手吗?”陆喜主平静无波的声音袭来,无情地击碎陆掸子的缅怀。
陆掸子甚至没赶上孔渊的葬礼。
十三岁时,当她大病一场能下床的时候,孔渊己经入土为安半个月了。
她什么都没能抓住。
池浅努力举起自己的手去够陆掸子。“我还有个妹妹,才六岁,她……她每天傍晚都会在村口等我回家。”她的声音逐渐哽咽。“她一定还在等我……”
陆掸子捂住自己的嘴巴,张着嘴无声哭泣,太像了,太像了。
池浅用那双和孔渊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她,向她求生。
陆掸子害怕了。
陆掸子感觉自己的理智在飞速流逝。
“陆问欢。”陆喜主的声音如雷贯耳。“你要放弃成为祭司吗?我会为你清除记忆。”
陆掸子扭曲着神色又一次举起锥刀。她感觉自己的眼睛会在第二天变成一个大桃子。
想到这里她感到十分荒谬地笑起来。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想这么无聊的东西。
池浅神智迷蒙间,眼泪缓缓滚落。“我只是……只是在采药时走得太远………明明我们那么相似……”
陆掸子的目光落在池浅的手上。那双手因长期劳作而粗糙,指甲缝里还有泥痕。
仔细瞧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愈合不久的伤口。
嗯,孔渊两辈子都是握笔的手,纤细修长。
甚至孔渊上辈子还弹钢琴,指甲干净整洁。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陆掸子思维开始放空。
陆掸子收敛起扭曲的神情,表情开始变得平静无波,连眼神都冷漠了。
锥刀尖端几乎刺进池浅的胸口。
池浅剧烈颤抖起来,却无法躲避,只能死死盯着陆掸子的眼睛。
“你也有在乎的人,对吗?”池浅的声音又和孔渊重叠起来,她嘲讽的神情和孔渊如出一辙。“你要杀了我吗?”
陆掸子胃部一阵绞痛。
现在,她脑海中两种声音激烈交战。
求生,还是求仁?
“最后的机会,问欢。”陆喜主走近陆掸子,阴影笼罩着她。
陆喜主俯身握住陆掸子的手,对准池浅的心脏。
陆掸子颤抖着重新握紧匕首。
怎么可能违抗得了母亲呢?
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呢?
陆掸子心中的荒诞填满了整个心脏,她感觉整个人生就是一部笑话。
池浅的眼睛瞪大了,里面不再是恳求,而是一种令人心碎的谅解。
她轻轻开口,声音却被陆掸子自己的心跳声淹没,没能听见她的遗言。
但陆掸子从她的口型中读到了,那句是:“没关系。”
没关系?哈哈!得到受害人谅解的凶杀行为就值得没有良心负担吗?
陆掸子笑着,眼泪和血液混杂在一起。
刀刃刺入血肉的感觉与陆掸子想象中完全不同。
没有解脱的叹息,只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浸湿了她的手指。
陆掸子突然想起上辈子刚考的红十字救护员证。
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没能救人,反而手染鲜血。
池浅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眼睛却一首看着陆掸子,首到光芒一点点熄灭。
陆掸子松开匕首,后退几步,然后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她手上沾满鲜血,那红色如此刺眼,仿佛永远都洗不掉了。
“问欢,恭喜。”陆喜主抚掌轻笑,其余的祭司和村民也一并鼓起掌来。
掌声刺痛了陆掸子的精神。
但她感觉不到任何喜悦,只有一种灵魂被抽离的虚无。
然而陆喜主又慢慢扶起陆掸子,把她扶到池浅尸体旁边。
“你还没把她做成法器。”
陆掸子瞪大了眼睛,瞳孔颤动着盯着池浅死不瞑目的眼睛。
那张年轻的脸庞失去血色,却依然能看出生前的清秀。
对,对啊。
杀人只是第一步,还要把人拆了,做成法器。
陆掸子脑内一瞬间又有思维被唤醒的感觉。
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是什么?感觉上辈子在哪里见过?
明明自己对宗教元素那么感兴趣,怎么会想不起来?
陆掸子又握紧手里染血的锥刀,冷着脸扎向尚且温热的尸体。
骨镯也是人骨做的吗?植骨还是脊柱打磨的?这么小,应该是指骨吧?
陆掸子思绪飘到自己身体上方,麻木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技术,纯粹是提线木偶一样的行为。
陆喜主俯身亲吻陆掸子的额头。“问欢,对做法器的意识要有敬畏,就算是最小的祭祀要用的法器。”
陆掸子一瞬间又回神,她看向自己温情的母亲,笑容牵强又扭曲。“母亲,我该……怎么做?”
陆喜主帮陆掸子调整笑容,陆掸子紧绷的面皮被摆出一个灿烂温暖的笑容。
陆喜主扶着陆掸子的手,一点点拆出骨碗、骨笛、骨哨、等法器所需的材料。
陆喜主的手没有林祈悦的巧,她轻叹一声,在思考是不是应该由林祈悦来教陆掸子制作法器。
陆掸子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手下是温热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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