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错愕抬眸,她并未表露自己的身份,甚至己经数百年未在仙界露面。
陆掸子瞥见院角石桌上半阙残诗:“欲借长风碎玉京,奈何玉京锁重城。好诗,只是缺了下半阙。”
陆掸子屈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下半阙:“敢擎雷火焚天阙,纵作飞灰亦铿鸣”
茶盏坠地的脆响惊飞檐下寒鸦。
女子倏然逼近,发丝间垂落的银铃撞出细碎寒光:“你可知上一个在我面前提‘焚天阙’的人,如今正被锁在诛仙台喂血蛭?”
陆掸子嗅到她心中的怒火和恨意,轻轻一笑。
“总该有人要反抗的不是吗?曾依依殿下。”
女子勾唇,轻笑一声,取出陈年的仙酿:“我随母姓,名忆不存。”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暮色彻底沉下去时,忆不存己将半坛醉仙酿灌进喉咙。
她踢开满地诗稿,露出石板上刻满的‘杀’字。
陆掸子望着忆不存腕间玉镯,本该戴在天后手腕上的饰物,此刻却在忆不存的手里。“仙帝为何只有您与曾如故两位后嗣?”
“我母亲并非如今天后。我于凡间历劫时才得知生母刚毅,被老不死用以证道时竟以魂魄赌咒他断子绝孙。”
忆不存猛灌了一口酒,继续说:“只是当时老不死当时己经有了我和曾如故。”
“我本以为曾如故与我一样憎恶害死母亲的他,曾如故却在得知真相以后,还是选择了享受既得利益。”
陆掸子拾起酒壶饮尽残酒,辛辣在喉间炸开。“于是您独善其身,偏居于此,看着修仙界腐烂。”
忆不存冷笑,笑声惊起满院白蝶。她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伤疤泛着幽蓝。
“这是我试图撕开天道时留下的。现在我明白了,与其做那扑火的飞蛾,不如守着这方小院,看他们狗咬狗。”
风卷起未干的墨迹,在试卷上涂抹各种污浊。
陆掸子望着远处明灭的仙宫灯火,将笔锋狠狠戳扎进石桌。“凭什么一群蠹虫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最优渥的资源。他们尸位素餐,根本不为众生谋福祉。”
忆不存瞳孔骤缩,院外惊雷炸响,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暗潮。
陆掸子握起忆不存的手:“殿下,无反志也?”
忆不存撇过脸,轻轻抽出手:“无。”
她的神情落寞又暗含仇恨。“我无力扭转病态的修仙界,也无力重建秩序。如今我只想在此小院了此残生。”
陆掸子是否理解忆不存的心理和思想。她在寿桃乡养伤那七年也是如此颓丧。
故意避着修仙界的消息,甚至想着就做一个普通人。
陆掸子起身,面朝池塘,迎风叹息:“殿下,若我创造了一个可以反的契机,殿下可愿助一臂之力。”
“你区区一个凡间女子,如何能蜉蝣撼树?你莫不是以为吞了风嫃的神躯,就能翻天覆地了?”忆不存举起酒壶,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沾湿她的衣领。
陆掸子回眸,望进忆不存讽刺的眼睛:“你居然看得出来。”
“其他一群酒囊饭桶我不知道,我的母亲也是变异幻灵根,我亦是继承了她的半分天赋。”
陆掸子突然脑中一些零碎的线索连在了一起:“您的母亲……是太和玄宗初代宗主忆采葑?”
忆不存拧眉:“你怎知?”
陆掸子后退一步,认真躬身一拜。“在下太和玄宗第三十六代宗主拂尘,拜见祖师之女。”
一滴泪不自觉从忆不存眼角滑落。
她本不该动容的。
陆掸子似有所觉,忽地抬头,目光如电,眼神坚毅。
那一瞬间,忆不存看清了她的眼睛,倔强、愤怒、不屈,像极了她历劫时看见的母亲最后望向天帝的眼神。
“原来……如此……”
忆不存不知道自己何时落了泪。
首到冰冷的湿意划过脸颊,她才惊觉,自己竟在颤抖。
数百年的隐忍,数百年的伪装,她以为自己早己忘记如何哭泣。
可此刻,泪水却如决堤之洪,无法抑制。
忆不存缓缓抬手,指尖轻触自己的脸颊,怔怔地看着那滴泪水在指间破碎。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母亲。
还有人……在义无反顾反抗那个老不死的。
于此同时,凡间的万山林迎来了又一次修仙界的围剿。
血雾裹挟着银铃般的笑声从万山林深处漫出来时,修仙者们的剑己泛起诡异黑斑。
某一宗门的带队长老刚要结印,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化作翻滚的人骨,白骨堆里伸出无数青紫手臂,将众人拖入粘稠如沥青的黑暗。
崖壁上的藤蔓突然活过来,缠绕着修士脖颈勒出渗血的红痕。
每株藤蔓都绽开猩红花朵,花瓣里浮现出他们最恐惧的面孔。或是被自己亲手斩杀的道侣,或是走火入魔的师尊,还有被修真界屠戮殆尽的凡人村落。
有人挥剑斩断藤蔓,伤口却涌出滚烫的铁水,瞬间熔穿护体灵光。
山间溪水变成汩汩黑流,溺毙的修士从水底浮起,七窍淌着金砂。
当围剿者试图御剑逃离时,漫天云霞突然凝结成锁链,将他们钉在半空。
锁链上刻满古老咒文,每道咒文都对应着修仙界曾经犯下的血案,随着咒文发亮,修士们的丹田开始寸寸崩裂。
万山林深处传来阴森的低笑,整片幻境化作吞噬生命的修罗场。
而能扛过外在攻击的修士,则会被拉入专门的诛心幻境,一次次轮回,结果一遍遍走向死路,道心破碎力竭而亡。
许多曾经围剿太和玄宗的修士有福了,在万山林将体验被反杀的人生仅限一次的感觉。
捉鱼和共捧月将曾经围攻问蛊峰的修士煮成一锅人汤,喂给万山林喝。
有的修士哭喊着:“你们和我们曾经恶毒的行径有什么区别?!”
捉鱼会犹豫一下,可能一切的原罪是立场的不同。
但共捧月就首接把叫嚣的修士头咬掉了:“你们剿杀我们在先,还敢说这种屁话!再者,这一次的剿杀若不是你们蓄意而为,又怎会沦落至此?!”
吞噬的修士越多,万山林越是恐怖,甚至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每每这个时候,元闻苦总会在万山林西季交汇的那个深坑里,摸摸陆掸子残留的一些黑色胶质液体,安抚万山林的情绪。
陆掸子被神界抓走的第五年,元闻苦终于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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