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王妃几次欲言又止，看着儿子脸上的伤，又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的季无忧，最终还是心疼压过了其他。
“季姑娘……” 顾王妃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个母亲心疼儿子的急切，“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修儿他……他做了什么混账事？惹得你……下这么重的手？”
还是来了！
季无忧抬眸，她嘴唇微动，正欲开口。
然而，她刚发出一个气音，旁边一首沉默如雕像的顾知修却猛地抬起了头！
“母妃！”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急切的打断意味。
只见顾知修顶着那张狼狈的脸，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用一种极其认真、极其严肃，却又因为伤处疼痛而显得有些滑稽变调的语气，飞快地说道：“是……是儿子的错！与季姑娘无关！儿子……儿子今日练功，运气不慎，走……走火入魔了！对！是走火入魔！一时神志不清，狂性大发，在院子里……胡乱冲撞！是季姑娘！是季姑娘她……她医术高明，及时出手‘点醒’了儿子！才……才避免了更大的祸事！这些伤……是儿子自己撞的！对，撞柱子上了！”
他语速极快，仿佛生怕慢一点就会被拆穿，眼神却不敢看任何人，只死死盯着地面。
顾王爷：“……”
顾王妃：“……”
季无忧：“……”
顾王妃看着儿子那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再看看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一时竟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气笑。
走火入魔？撞柱子？当她瞎吗？那拳头的印子分明是打在脸上的！
顾王爷眼神里的怒意非但没有因为儿子的“开脱”而减少，反而更盛了几分——这混账东西，不仅行为失当，现在还敢在他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
连这种鬼话都编得出来？！简首是……蠢不可及！
季无忧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他竟然能编出如此荒谬的理由？
真是……可悲又可笑。
她现在连拆穿他的兴趣都没有了。
正堂再次陷入一种更加诡异的沉默时，季无忧不想再理会这荒唐的局面，她上前一步，对着顾王爷和王妃，深深一福：“王爷，王妃，民女今日鲁莽，惊扰了王府清净，实属不该。如今事了，民女特来向二位辞行。擎王府的恩情，民女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定当竭力相报。就此别过。”
她的声音清冷平静，没有丝毫留恋。
顾王妃张了张嘴，看着季无忧决绝的姿态，又看看儿子猛然间抬起头、带着哀求看向季无忧的眼神，一时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顾王爷开口了。
他眸子里的愤怒逐渐消失，语气温和而平静：“季姑娘留步。”
季无忧身形微顿，抬眼看向王爷。
顾王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扫了一眼顾知修，最终沉沉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无奈。
他缓缓道：“今日之事……是本王教子无方，让姑娘受惊了。”
“姑娘要走，本王不便强留。” 顾王爷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只是，过几日便是修儿的生辰宴。王府虽不打算大操大办，但总归是个日子。姑娘于王府有恩，于修儿……亦有‘点醒’之恩” 。”他刻意强调了顾知修刚才那个蹩脚的借口，“若姑娘此时离去，外人不知内情，恐生诸多揣测，于姑娘清誉，于王府颜面，皆非善事。” 顾王爷的声音带着一种为人父母的考量，“不若……请姑娘暂留几日，待生辰宴过后，再行离去。届时，本王定当备上厚礼，亲自派人护送姑娘离开。如此，于情于理，方为周全。”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表面上是为季无忧的清誉和王府的颜面考虑，甚至用上了顾知修自己编的“点醒之恩”作为台阶。
但潜台词却再明显不过：今日的闹剧，王府那么多人看到，你现在走，便坐实了今日的丑闻！让王府的脸面不好看，于你清誉也有损。留下来，把这场戏演完，给王府一个体面收场的台阶，大家都能好聚好散。
顾王妃也立刻明白了王爷的意思，连忙帮腔，语气带着恳切：“是啊季姑娘，王爷说得对。你就再多留几日吧？”
季无忧静静地听着，她看着王爷眼中的深沉，王妃脸上的恳求，心中只觉百感交集。
她不想留，可前世身为军医的她，对顾王爷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敬重。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王爷思虑周全。既如此，民女便……叨扰至世子生辰宴后。”
顾王爷带着一丝感激：“好。委屈姑娘了。”
季无忧那背影消失在正堂门外。
“砰！” 一声巨响！
顾王爷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小几上！
力道之大，震得几上那盏名贵的青玉茶盏跳了起来，滚落在地，“啪嚓”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和茶叶泼了一地。
“混账东西！” 顾王爷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 “跪下！”
顾知修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
“抬起头来！”顾王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下来，而后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几步走到顾知修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当本王是瞎子？！”顾王爷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不是你不顾她的意愿，对她用强了？！所以才逼得她对你动手？！才让你做出那等……那等不知廉耻、如同市井无赖般抱着人家腿不放的丑态？！”
顾知修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被误解的屈辱，瞬间又低下了头：“儿子只是……只是不想她走……然后……”
他的辩解在父亲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然后什么？！”顾王爷怒极反笑 “然后你就用王府世子的身份去强迫她？！去做出那等丢尽王府百年脸面的行径？！顾知修！本王教了你十几年！教的是忠孝节义！教的是克己复礼！教的是顶天立地！你看看你现在！把王府的尊严踩在脚下！你哪里还有半分王府世子的样子？！”
顾王爷越说越怒，胸中积郁的怒火和羞耻感己经压制不住。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扫向正堂一侧供奉着家法的紫檀木架！
那上面，静静躺着一根油光发亮、韧性十足的乌木藤条！
“本王看你就是欠教训！欠祖宗家法的教训！”顾王爷眼中戾气一闪，大步流星地朝那家法架走去！
他一把抄起那根沉甸甸、带着倒刺的乌木藤条，转身就朝跪在地上的顾知修走来！
“王爷！不要啊！”脸色惨白的顾王妃再也忍不住了！
她尖叫一声，像护崽的母兽般从座位上扑了下来！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在了儿子和那根可怕的藤条之间！
“王爷息怒啊！”顾王妃泪流满面，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修儿他……他是一时糊涂！他知错了！他知错了！他己经被打了……”
“你给我让开！”顾王爷正在气头上，看着护在儿子身前的王妃，更是怒火中烧，手中的藤条高高扬起，厉声呵斥，“今日若不让他记住这刻骨铭心的教训，他日他就能做出更丢人现眼、更无法无天的事情来！让开！”
“王爷！您要打就连我一起打死好了！他脸上这伤还不够吗？他心里也苦……” 王妃哭得肝肠寸断，她不完全明白儿子和季无忧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儿子眼中那份深沉的痛苦和绝望，让她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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