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是伺候顾知修的老人了,最是稳妥,能让她露出这般神情,王妃想起前几日赵嬷嬷禀报的“凌晨洗衣”事件,预感这次恐怕更麻烦。
帘子一掀,赵嬷嬷走了进来,声音都带了颤:“王妃!不好了!小世子……小世子他……他这两天更不对劲了!老奴……老奴瞧着,怕是要疯魔了呀!”
擎王妃心下一沉,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慌什么!慢慢说,修儿怎么了?”
赵嬷嬷急得语无伦次:“王妃!小世子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饭食只让放在门口,动都没动几下!这也就罢了……最吓人的是,老奴……老奴在门外头,听见世子爷一个人在房里头……不停地自言自语!那声音忽高忽低,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唉声叹气,听得老奴心肝儿首颤!”
“自言自语?都说些什么?”王妃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说的……说的都是些老奴听都没听过的怪话!”赵嬷嬷努力回忆着,脸上满是困惑和恐惧,“什么‘多巴胺’……什么‘愉悦感’……对对对!还说什么‘都是骗人的’、‘妖术’!还有……‘丢脸’、‘不原谅’……翻来覆去就是这些!”
赵嬷嬷越说越害怕,声音都抖了:“娘娘!您说小世子是不是……是不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什么妖邪上了身?不然怎么净说这些听不懂的疯话?还骂什么‘妖术’?老奴听着,世子爷那语气,又恨又……又像是委屈!这……这太不正常了!”
“王妃啊,我见那话本子里,有些年轻男子被妖精缠上的,就跟小世子……”
赵嬷嬷话未说完,被顾王妃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妖术?”擎王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赵嬷嬷喘了口气,脸上忧色更重,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王妃,老奴没有乱说,今儿就算你怪老奴,老奴也得说。昨儿夜里,老奴起夜,路过小世子窗下,就听见他在里面……好像在哭!虽然声音压得低低的,但老奴伺候他这么多年,还能听不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嘟嘟囔囔着‘怎么还不来’‘凭什么还不来道歉’……我的王妃娘娘,小世子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哭过鼻子啊!这……到底是撞了什么邪崇了?”
赵嬷嬷说完,扑通一声跪下了,老泪纵横:“王妃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吧!再这样下去,小世子的身子骨受不住,这魂怕是也要丢了啊!老奴瞧着,这次比上次洗……洗那啥的时候,可严重太多了!老奴这心啊,悬得跟吊桶似的!”
顾王妃听完赵嬷嬷这竹筒倒豆子般的一番话,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瞬间被“季无忧”这个名字串了起来!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保养得宜的手指用力按了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儿子这段时间的反常状态。
什么克星?什么妖术?什么多巴胺愉悦感?什么丢脸不能原谅?
这哪里是撞邪?
这分明是……少年情窦初开,却求而不得,又在自己心仪的女子面前丢了大脸,以至于羞愤交加、郁结于心,生生把自己给憋魔怔了!
王妃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混合着对儿子的心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哭笑不得。
他堂堂擎王府的世子,金尊玉贵,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偏偏对一个身份悬殊、性子跳脱、还似乎对他不甚在意的季无忧,动了这般深的心思,还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唉……”一声长长的、带着浓浓疲惫和无奈的叹息,从王妃唇间溢出。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向窗外。
之前,她特意让顾晚棠去探季无忧的口风。
毕竟要探的,是季无忧做修儿妾室这桩事,两个姑娘家凑一块,总归比较容易说得上话。
也更容易把话头递到深处,还能叫季无忧少些拘束,痛痛快快给句准话。
若是同意了,她也好出面操持。
顾晚棠当时拍着胸脯应下,那副利落模样,叫她都觉着这事妥贴了。
谁晓得不过两天,顾晚棠跟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反悔,不去了!
问原因,就跟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似的,只含糊扯“现在不是好时机”,再多一个字都撬不出来。
她心里着急,忍不住追着问。
顾晚棠倒好,首接走了,不在这儿住了,说苏士然喊她回家!
顾王妃此时望着虚空,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一阵酸涩——这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自个儿还没疼够呢,孩子的心就像长了翅膀,“扑棱棱”飞往外人身上了。
自己还忍不住巴巴地跟在孩子屁股后面操心,最后可能还落不着好!
偏季无忧又于擎王府有大恩,且看起来对自家那个宝贝疙瘩又没那种心思,她又不好唐突了人家!
但凡换个人,哪用得着让她这么发愁!
唉!
顾王妃就想不通了,初时是自己千方百计地防着季无忧,生怕她对自己儿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现在怎么就变成修儿对人家求而不得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赵嬷嬷还在兀自忧心忡忡:“娘娘,您快拿个主意吧!要不要请个法师来做做法?或者……或者让太医来瞧瞧?世子爷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做法?瞧太医?”王妃收回目光,看向一脸焦急的赵嬷嬷,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无奈又带着点认命的苦笑,她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不必了。修儿这‘病’……寻常药石和法师,怕是治不好。”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着光滑的茶盏边缘,声音低沉却清晰:“我前几日……己经吩咐下去了。”
赵嬷嬷一愣:“娘娘吩咐了什么?”
王妃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缓缓道:“有一个……算是远房亲戚吧,七拐八磨沾些亲,家里养着个丫头,今年刚满十六。你前几日跟说了修儿那事我之后,我便命人去接那丫头了。接过来给我过过眼,要是看着满意,先给修儿当个通房丫头,等修儿往后成了婚,再另行安排。算算日子……今日,最迟明日,也该到了。”
“啊?”赵嬷嬷彻底呆住了,她不是呆在通房丫头这件事上,她是呆在王妃这办事的速度上。
王妃看着赵嬷嬷的表情,无奈地又揉了揉额角,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笃定,仿佛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给事情定性:“少年慕艾,血气方刚。这心思……堵不如疏。修儿这般模样,无非是……精力太过旺盛,又无处宣泄,钻了牛角尖罢了。有了可心的人儿在身边伺候着,知冷知热,温柔体贴,分了心神,自然……自然就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也不会再被什么迷惑了心智。”
顾王妃想想也是,之前修儿迷上陆婉倾,闹腾得厉害,可才过多久,就再没听他提过。
如今迷上季无忧,说不定有了这通房丫头,心思一分散,就把季无忧抛脑后了。
少年心性不定,抓不住也猜不透,只能这般慢慢地疏导着。
花厅内一片寂静。
观月阁里,那个对着墙壁生闷气的世子爷,浑然不知,他的“解药”,正快马加鞭地朝他奔来。
而让顾知修这几日生闷气的那个人,此刻正坐在自家城南小院的槐树下,懒洋洋地靠着树干。
灶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和食物烹煮的咕嘟声,鼻尖渐渐萦绕起的香气。
季无忧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这才是生活啊!自由,踏实,充满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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