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幻境里的月光冷得刺骨，照在祭坛中央那个白衣少年背上。
他与玄风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此刻全是血痕，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的纸人。
玄风伸出手，指尖穿过少年半透明的身影，触到的只有彻骨的寒意——那是原主玄昭，是他借住了三个月的身体原来的主人。
黑袍人从祭坛阴影里走出时，玄风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对方的下巴泛着青灰，像块泡在阴河里百年的朽木，掌心托着的幽光却亮得刺眼。
玄风瞳孔骤缩——那团光里裹着的，分明是他识海里那枚总在低语的"钥匙"。
"你将成为天命的替代品。"黑袍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首到真正继承者降临。"
祭坛突然震颤。
玄昭的脊背猛地拱起，胸口绽开一道血口，一枚黑得发亮的晶核正缓缓嵌入他心脏位置。
少年的指甲在青石板上抓出深痕，喉间的呜咽变成撕心裂肺的嘶吼："不——"声音撞在破碎的穹顶上，震落几星石屑。
玄风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些零散的画面：青冥宗大长老总用审视的目光看他，苍梧秘境里本该万无一失的截杀却处处漏风，甚至连系统警告里"女修因果过重"的提示，都像根刺扎在他神经上。
此刻看着玄昭被晶核贯穿的胸口，他突然明白——那些记忆根本不是"原主"的，而是这个身体被改造时留下的残片。
"玄家早在百年前就己断绝血脉。"玄镜的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金纹淡得几乎要消失，"玄昭是最后一个拥有完整血统的人。"虚影转向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悯，"而你，不过是那位大能留下的'备用钥匙'。"
"备用钥匙？"玄风的声音发颤。
识海里的"钥匙"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戳破伪装的活物。
他想起穿越时那道诡异雷劫——不是两界壁垒被打破，而是有人刻意劈开了通道；想起系统总在他靠近女修时警告"死劫加速"，却对凌仙羽的气运流失视而不见；想起月清歌送剑穗时说"你身上有不属于这方世界的纯粹"，原来那根本不是"外来者"的特殊，而是......
"是意志投射。"玄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们要我取代凌仙羽的天命。"
玄镜没有否认。
虚影的金纹开始片片剥落，像被风吹散的金粉："那道雷劫是引，玄昭是锚，你是......"
"够了！"玄风突然吼出声。
他的瞳孔因为愤怒泛起暗红，之前包扎的伤口渗出鲜血，在青灰色道袍上洇出刺目的红。
那些女修的脸在他眼前闪过——月清歌堵在山门时耳尖的红，苏九璃塞丹方时别过的眼尾，魔尊之女递结契玉牌时说"我信你"的笑。
她们的善意不是系统说的"因果"，是真实的、滚烫的、不应该被任何人计算的东西。
"我不是谁的容器！"玄风抬手抓住识海里那团作乱的"钥匙"。
黑雾从他指尖翻涌而出，像活过来的蛇，缠上那团幽光。
他能清晰感觉到"钥匙"在挣扎，在尖叫，在试图往识海更深处钻——但这次，他不打算再放任了。
"命运剥离！"玄风咬着牙念出原主记忆里那道残篇术法的全名。
识海突然炸开剧痛，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钎在搅。
幻境开始剧烈摇晃，祭坛上的玄昭身影逐渐透明，黑袍人的咒文被撕裂成碎片。
玄风看见黑袍人转过脸来，阴影下的眼睛泛着幽绿，像两盏鬼火——那是他第一次看清对方的面容，却在看清的瞬间更添怒火：那分明是张与他有三分相似的脸，是被某种力量扭曲成了怪物的脸。
"你以为你能......"
"滚！"玄风全力催动黑雾。
幻境的穹顶轰然坍塌，碎石像暴雨般砸下。
玄昭的身影在崩塌前对他笑了，血泪糊了半张脸，唇形分明是"谢谢"。
黑袍人的身影被黑雾绞成碎片，最后那抹幽绿目光里有震惊，有不甘，还有一丝......欣慰？
当一切归于沉寂时，玄风跪在地上剧烈喘息。
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掌心躺着半枚破碎的"钥匙"，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识海里的低语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清晰的、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睁眼。"那声音说。
玄风缓缓抬头。
入目的不是幻境的残垣，而是青冥宗密室的石墙。
但他的视线穿透了石墙——他看见山门外月清歌正在练剑，剑穗上的银铃在风里轻响；看见万药谷的药庐中苏九璃正踮脚够药柜顶层的灵芝，发间的玉簪歪了半截；甚至看见千里外苍梧仙门的凌仙羽，正站在演武场上，胸口的"天命金珠"在他视野里像盏忽明忽暗的灯。
"命运之眼？"玄风摸着自己的眼睛。
镜中倒影里，他的瞳孔正浮起淡金色纹路，像两簇燃烧的小火焰。
他能清晰看见天地间的因果线：月清歌与他的因果是根亮银线，苏九璃是株缠满药香的藤，连魔尊之女的因果都泛着妖异的紫——而凌仙羽的气运，正顺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缓缓流向他。
"原来天道倾斜不是意外。"玄风站起身，道袍上的血渍被他随手拂去。
他走到密室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星子。
那些星星在他眼里不再是普通的光点，而是一条条气运的河流，交汇成一张巨大的网。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网——网纹立刻扭曲着避开他的触碰，像在惧怕什么。
"现在......"玄风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比月光更冷，比星子更亮，"轮到我来制定规则了。"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
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极了幻境崩塌前，玄昭最后那个"谢谢"的口型。
玄风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碎钥匙，突然抬手将它抛向夜空。
碎片在风中散成金粉，融入星光里，再无痕迹。
密室门被轻轻推开。
"宗主？"外门弟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月仙子和苏仙子说要见您，现在在演武场等......"
"知道了。"玄风转身，金纹在瞳孔里一闪而逝。
他整理了下道袍，脚步轻快地往门外走去。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背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踏碎这方天地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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