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帐里的气氛相当诡异。刘同贺章二人争执不下,其他几个校尉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而周正眉头紧锁,面带严肃的看着下方。
而江峰今天之所以能干出这样的事,还是因为他的前世思想作怪,对古时候的等级制度认识不够,在一些世家大族里,主人对奴仆是有生杀大权的,一个不高兴说打死就打死了,没人会管,因为你的卖身契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而在军队里对上官不敬,同样是大罪,没人会同情你,因为一旦为你同情了,那就是得罪了整个当官的阶级,一个小兵的生死,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而周正此时也下定了决心,不能因为这一个小兵,影响了这群校尉对他的看法,于是说道:“来人呐!把江峰拉下去,砍了。”
而刘同一听也急了,这江峰因为维护自己被将军砍了头,那回营之后被手下知道了,自己这个校尉没脸再面对他们,一个不能维护自己属下的上官,必会与他们离心离德,当即跪倒说道:“将军请手下留情,江峰能犯如此错误,也是我教导不严,属下愿意与其一起承担职责,请将军责罚。”刘同的想法是,你总不能连我都一起杀了吧,哪怕打几十军棍,也是能承受的。
对于刘同的做法江峰也很惊讶,自己这个校尉不错,在这个时候还能保自己,看来自己算跟对人了。
见周正还在迟疑,他当即向前一步,拱手说道:“将军,我有话说。”
周正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时候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于是说道:“有话便讲。”
江峰说道:“我想问将军及在座的诸位大人,亲兵是做什么的?”
众人心道,还用问吗?谁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众人不吱声,江峰继续道:“亲兵除了照顾上官的饮食起居外,最主要的就是护卫上官的安全,刚才的是非曲首,大家都看得清楚,这贺校尉一上来就侮辱我家大人,我家刘校尉,凛凛之躯,锦绣好男儿,岂能容他人随意侮辱?试问,作为一个亲兵,面对自己的上官受人侮辱而无动于衷,视若无睹,这样的亲兵你们想要吗?你们能要吗?”
众人一听,心想是啊,真要是这样的亲兵,那还能要吗?
江峰继续说:“如果众位将军身边都是这样的人,那么在战场上还有谁能愿意为你们拼命?他们能保护你们的安全吗?而我作为一个合格的亲兵,我愿意为我的上官拼命,哪怕是有人用语言侮辱,我也绝不同意,正所谓主辱臣死,无论是谁,想伤害我的上官,必须先过我这一关,至于后果,我没想过,我也不用去想,所以我认为,我刚才的行为,是符合我一个亲兵的职责的,所以我没错。”
众人一听这个亲兵了不得呀,语言犀利,用词准确,一击即中,这可不是普通士兵能说出来的话。
而刘同听了后,眼里满是赞赏,这个江峰不错,今天我必须保他。
而贺章脸色铁青,气呼呼的看着他。
江峰没搭理他,又看着正在思索的周正继续说道:“另外,我想问将军及诸位大人,我虽然是一个亲兵,但是我算不算你们的兄弟?”
周正看着他,说道:“当然算。”
江峰点点头,继续说道:“古书有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些战斗在一起的兄弟们,能够互穿衣袍,应该相互友爱,只有这样的袍泽,战场上才能为彼此挡刀镗剑,而不应该随意污蔑,互相伤害。”
众人一听这是哪本古书上写的,这个小亲兵有些学问呢。
江峰又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我们虽然是普通一兵,但我们同样拿起武器与胡骑战斗,目的与你们这些上官是一样的,保家卫国。我们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在人格上,我们并不比你们差,我们也需要同样的尊重,在大义上,只要敢拿起武器与外敌斗争的,我认为他们都是英雄,那么,同样是英雄,同样是袍泽,同样是与敌人战斗,我们就应该被贺校尉这样的人随意侮辱吗?”
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惊,这小子是真敢说呀!
江峰可不管那个,继续说道:“我想问贺校尉,你如此侮辱手下的士卒,难道你就不怕在战场上,他们在背后捅你的刀子吗?你还能指望他们为你挡刀镗剑吗?如果被我们北苍城广大的士卒,都知道此事,那么我们这个仗还怎么打?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换得的是,随意的侮辱谩骂,那我们战斗还有什么意义?我再问贺校尉,你有拿我们这些普通士兵当人看吗?又或者在你心里,我们只是随时可以丢弃的草芥,恐怕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那么我又要问贺校尉了,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命如草芥的士兵,凭你贺校尉一个人能守住城吗?按你的性格,恐怕早就弃城而逃,因为你的命金贵啊。”
这三问问的贺章,哑口无言,面色青紫,胸口起伏不定。
江峰又对周正说道:“将军,今天小人行事莽撞,有些出言无状,还望将军海涵,我只想告诉将军的是,我作为普通一兵,在拿起刀剑的那一刻起,没想过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在我们战死之后,能得到一份属于我们的尊重,一个普通士兵应得的尊重,将军,您说这有错吗?如果将军也认为这一份军人荣耀,也比不上那所谓的上下尊卑,我无话可说,请将军责罚。”
江峰说完,一拱手低下头。
大帐中鸦雀无声,众人都在回想江峰的话,在座的各个校尉,只有贺章和周正算是大家族出身,其他的几人要么是起于军武,要么是小家族,哪个没受到上边的压迫和欺辱?有时候立了功也得不到应有的奖赏,只因为你上边没有人。
今天江峰的话激起了他们心中的那点愤怒,而众人对贺章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仗着身份平时就盛气凌人,一惯多吃多占,大家惹不起,也只能让着他,今天看他受辱,大家其实都很高兴。
而在贺章心里,你一个小兵要什么尊重,你有什么可尊重的,事是这么回事,可他不敢说,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三尺,这帮边军彪悍的很,真惹了众怒,保不齐那天真被人捅了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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