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钥塔实验室的冷光落在金属托盘上，外星芯片泛着幽蓝的光泽。像一块被冻结的星空，边缘的锯齿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紫色碎屑——那是1945年UFO坠落在蓝楹花丛中留下的痕迹。
房子墨的指尖悬在托盘上方三厘米处，没敢碰。
“房总，植入芯片后防御系统响应速度能提升370%。”技术主管推了推眼镜，调出全息投影，“只是这份风险告知书……”
投影上的副作用列表刺得人眼睛疼。最醒目的那条用红框标着：76%概率丧失痛觉感知，包括物理疼痛与情感刺痛。
房子墨的拇指着钢笔帽，刻着的“佳娉”二字硌得指腹发酸。他想起上周蒋佳娉为了调试香氛无人机，被纳米机器人蛰了手背，红肿的指节在键盘上敲代码时，疼得眼眶发红却咬着牙不肯停。
如果连痛都感觉不到了，他还怎么分辨她是不是在硬撑？
“我再想想。”他合上文件夹，金属扣碰撞的声音在实验室里格外清晰。转身时，智能袖扣反射的蓝光扫过墙角的监控，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微微发颤，像极了五年前火灾现场，那个背不动她却死不肯松手的少年。
蒋佳娉是在第七次发现他藏文件时起了疑心。
男人的西装暗扣总在深夜发烫，那是加密芯片在传输数据。她趁他洗澡时，用机械键盘项链连接了他的私人服务器。防火墙比想象中容易破解——底层代码留着她最爱的斐波那契数列后门，是他去年生日时她教他写的“爱情密码”。
风险告知书藏在“密钥塔防御升级方案V3.7”文件夹里，命名很聪明，混在一堆技术文档里毫不起眼。但附件的模拟测试视频出卖了他：植入芯片的实验体被针扎、被火烤，始终面无表情，连瞳孔都没收缩过。
视频最后一帧，实验体的电子屏心脏位置跳出一行字：痛觉模块己卸载。
蒋佳娉的指甲掐进掌心，机械键盘项链的齿轮硌得皮肤生疼。她想起三天前在元宇宙看的老电影，机器人男主角为了保护爱人拆掉了疼痛传感器，最后连她哭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傻子。”她对着屏幕轻声骂，眼泪却砸在键盘上，晕开了一串乱码。
深夜的书房飘着蓝楹花精油的味道。房子墨回来时，看见蒋佳娉趴在桌上睡着了，珍珠发夹歪在耳后，露出的泪痣在月光下像颗没擦干净的墨点。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测试协议上，模拟数据栏被改成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痛觉模拟值=你指尖温度的倒数。”
他的呼吸顿住了。
女人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房子墨没敢动。
“讨厌别人替我做决定。”蒋佳娉抬起头，泪痣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更讨厌有人以为，把伤口藏起来我就看不见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钢笔，是他忘在书房的那支，“你以为删了浏览记录，我就不知道你查了‘如何在丧失痛觉后判断爱人情绪’？”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却被躲开了。
“技术团队说这是最优解。”他的声音很低，“密钥塔需要更强的防御，最近宇宙射线波动异常，联盟那边……”
“我知道。”蒋佳娉打断他，调出全息投影，上面是她篡改后的模拟数据，“但最优解不代表要自残。”她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看，我加了个新模块——”
痛觉模拟值后面跟着一行注释：当检测到蒋佳娉的脑波频率≥122.5Hz时，自动激活痛觉残留程序，强度与她的心率成正比。
“你的痛，得和我有关才行。”她的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那里的钢笔正发烫，“不然我怎么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你，还是个装着房子墨外壳的机器人？”
房子墨突然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西装内衬蹭着她的凤凰纹身，传来熟悉的温度——和五年前火灾现场，他背她下楼时后背的温度一模一样。
“怕我变成冷冰冰的机器？”
“怕你连我生气了都不知道哄。”蒋佳娉在他衬衫上蹭了蹭眼泪，“更怕你疼了也不说，像上次为了挡爆炸，后背划那么长个口子，还嘴硬说只是被碎玻璃碰了下。”
他的手顿了顿，摸到她后颈的珍珠发夹，那里藏着她的神经接口。“那你想怎么样？”
“我改了芯片程序。”她抬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像只偷到糖的猫，“保留30%的痛觉感知，专门用来感受……”她故意停顿，指尖划过他的喉结，“我的拳头。”
房子墨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到她耳里，像极了密钥塔底层服务器的嗡鸣。他拿起钢笔，在测试协议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都听你的。”
第二天，密钥塔内部论坛炸了。
“爆！墨色资本总裁疑似要植入外星芯片，恐成赛博格！”的帖子盖到了999楼，热评第一是张匿名用户发的动图：实验体机器人面无表情地给哭泣的女孩递纸巾，配文“没有痛觉的爱情，算爱情吗？”
蒋佳娉刷着评论，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机械键盘项链突然发烫，是陈小树的意识体发来消息：“娉婷姐，看378楼，有人扒出子墨哥的芯片型号了，和1945年UFO残骸里的控制芯片是同款。”
她点进去，发帖人分析得头头是道，最后总结：“一旦植入，房总将成为半机械人，这种状态下的情感表达是否具有真实性？他还配拥有爱情吗？”
下面的争论吵翻了天。
“为了守护文明牺牲部分人性，难道不值得尊敬？”
“连痛都感觉不到，怎么可能懂爱？不过是程序设定罢了！”
“楼上的，你懂什么？这叫大爱！”
“呵，等他连女朋友哭了都不知道递纸，看你们还怎么洗！”
蒋佳娉的指尖悬在输入框上，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按住了。
房子墨站在她身后，智能袖扣映出她屏幕上的争吵，眼神很平静。“别理他们。”
“可他们说……”
“说我不配拥有爱情？”男人拿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他们得问问这里的心跳同不同意。”他的钢笔在她掌心轻轻一划，留下的不是墨水，而是一行微型代码：
if (heartbeat == yours) {
pain = true;
love = infinity;
}
蒋佳娉的眼睛突然湿了。
实验室的冷光再次亮起时，房子墨躺在操作台上，蒋佳娉站在他身边，手里攥着修改后的风险告知书。技术主管准备启动程序时，她突然按住了按钮。
“等等。”她弯腰，在男人耳边轻声说，“记住，疼的时候，要喊我的名字。”
房子墨的睫毛颤了颤，点头。
芯片植入的瞬间，整个密钥塔的防御系统发出一声嗡鸣。监控屏幕上，男人的痛觉感知曲线跳了一下，然后稳定在30%的位置，像艘找到了锚点的船。
蒋佳娉看着屏幕，突然笑了。
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宇宙射线要挡，多少完美系统要对抗，这个男人都会带着30%的痛觉，准确无误地接住她所有的眼泪和拳头。
就像五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他明明被钢筋划伤了后背，却还是咬着牙对她说：“别怕，我在。”
论坛的争论还在继续，但蒋佳娉己经关了页面。她的机械键盘项链轻轻发烫，陈小树的意识体发来一个奶茶杯表情包，配文：“放心，我在他的芯片里留了后门，要是敢对娉婷姐不好，就给她弹《分手快乐》。”
她笑着摇头，抬头看向操作台上缓缓睁开眼的男人。
房子墨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又温暖。他动了动手指，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真实得不像话。
“疼吗？”她问。
男人笑了笑，喉结滚动：“有点。”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没有你昨天瞪我时，心里疼。”
蒋佳娉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窗外的蓝楹花树不知何时开了花，紫色的花瓣落在实验室的窗台上，像一封封来自宇宙的信。信里写着什么，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的痛觉还连着，心跳还同步，就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毕竟，漏洞再大，有爱填着，就不算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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