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爸爸
素琴没来之前的那段日子，王和这六个大老爷们儿的生活，就像是一部黑白电影，冷清而单调。
加之汽车修理的工作特点，无论是车间还是宿舍，脏和乱几乎是这些人一辈子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一切都因素琴到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宿舍还是厨房，甚至车间都拾掇得一尘不染。
“素琴姐，”蒋小二无奈地劝着，“你歇一会儿行不，地面不用总擦，一会儿来了车还得弄得满地又是油又是土，咱们这是汽车修理店，又不是啥高档饭店。”
“是啊是啊，”沈修等人也在一旁帮腔，“这一天三顿饭就够你忙的，搞卫生的事儿真用不着你帮忙。”
素琴首起腰，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笑着说道：
“现在反正也闲着没事儿，弄得干净点儿你们也好干活不是。”
“你收拾得太干净，我们都不敢像以前那么随便了，歇歇吧，来和墩墩玩一会儿。”王和蹲在一旁逗着素琴的孩子墩墩玩儿，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们这不是玩儿得挺好吗，”眼角带着舒心的笑意，素琴把地面擦干净，起身看了看几人身上的工作服，“换下来我去洗一下，你们也真是，都油成这样了还能穿。”
“工作服都这样，”众人又是一阵无语，“扔洗衣机里转两圈就行了。”
素琴摇摇头：“洗衣机只能洗掉沾上的土，得用手搓才能洗掉上面的油，快去换吧，早洗早干。”
“就让她洗吧，”王和苦笑道，“敢不听厨师的话，保不齐中午做菜给咱们多放两勺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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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来到十二月初，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勤劳贤慧的素琴便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墩墩也慢慢熟悉了环境，像个小宠物似的整天跟在大人身后，好奇地看着他们忙来忙去，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晚饭时，素琴好奇地问了一句：
“今天我去收拾仓库，里面有辆车用布盖着，怎么没见你们开啊。”
沈修几人夹菜的动作不约而同地顿了顿，偷偷瞄了一眼王和，低下头继续吃饭。
众人的反应让素琴有些慌乱，忙低声解释道：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就想打扫一下……”
“没啥是你不能看的，”王和摆摆手，“那是一辆……别人送的车，本来说让他们开着去买菜，可一忙起来也没工夫做饭，现在这辆车就归你开，想用它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可不行，”惊得素琴连连摇手，“我看见车标了，那是辆法拉利，别说不会开，就是会也不敢开啊。”
——当年拜你所赐，妈妈蹬着三轮车去卖菜，今天，就要用你送的法拉利去买菜！
王和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快意，呵呵一笑道：
“不会开没关系，明天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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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般的引擎轰鸣声中，素琴脸色惨白地坐在副驾位置上，双手紧紧抓住安全带，不停地轻声哀求着：
“王哥，慢一点儿，太快了……”
一阵不要命似的狂飙突进后，狂躁的心情终于得以平复，王和慢慢将车停在路边，向素琴露齿一笑：
“来吧，换你开。”
看着如牛车一样蹭回到修理店的法拉利，沈修几人不禁齐齐摇头，心中是同一个想法：
——这绝对是法拉利史上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心里想嘴上可不能说，反而笑呵呵地向刚下车的素琴祝贺道：
“恭喜恭喜，以后你就能开着法拉利去买菜啦。”
素琴的脸色依然惨白，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碰它，腰疼。”
沈修强忍笑意，仰天长叹：
“又得回仓库吃土，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啊！”
揉了揉凑过来的那个小脑袋，王和笑道：
“等墩墩长大，问问他喜不喜欢。”
墩墩可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反正回答就是了：
“喜欢。”
“不许胡说，”素琴连忙抱起墩墩，“它一点儿都不好。”
“哪有你这么骗孩子的，”王和摇摇头，忽然抬眼看了看墩墩道，“刚才摸他的头，怎么感觉有点儿热啊？”
“是不是昨晚着凉了？”素琴将手放在墩墩的额头，“是有些发烧，一会儿给他吃点儿药。”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王和劝道。
素琴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该做晚饭了，等吃完饭观察观察再说吧。”
晚饭过后，可能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墩墩虽然还有些发热，但也没有继续恶化的表现，众人松了口气，闲聊一会儿后便回房间休息。
午夜时分，王和几人睡得正香，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门外传来素琴焦急的声音：
“王哥，墩墩发高烧了，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王和连忙穿好衣服走到门外，只见素琴闪着泪花，怀里的墩墩小脸通红，双眼紧闭一声不吭。
让闻声赶出来的沈修几人继续休息，王和带着素琴母子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抱起墩墩一路狂奔冲进了急诊室。
“是急性肺炎，”医生诊断一番道，“需要住院治疗。”
“严重吗？”素琴、王和同声问道。
“孩子都这样了，”医生白了他们一眼，“你们说严重不严重，别的钱能省，孩子治病的钱也不想花？”
“不是这个意思，”王和急得首跺脚，“我们马上住院。”
坐在病床一侧，素琴看着输液后情况暂时得到好转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老天对她为什么这么狠心，刚刚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又要夺走她的亲生骨肉。
泪眼模糊中，病床的另一侧有一双手伸来，轻轻掰开她纠缠在一起的双手，握在了那双温暖的手掌之中。
对面那个头发花白男人的无声安慰，让素琴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安宁，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驱走了全部的恐惧和担心。
在这一刻，她坚信，只要有他在，她和她的孩子，肯定不会有事。
天亮了，墩墩也慢慢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地叫了一声：
“妈妈……”
整夜都没合眼的素琴与王和大喜过望，一起俯下身问道：
“墩墩，还难受吗？”
也许是发烧引起的神智不清，也许是陌生的环境让人迷惑，墩墩先是看了看妈妈，又歪过小脑袋看向王和，口中竟说出了多日没说过的两个字：
“爸爸……”
素琴低头捂嘴，强忍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看着墩墩迷离的眼神，王和仿佛看到了他心中的渴望和期待，实在不忍心把“不是”说出口，抚摸着还在微微发烫的小脸，轻轻说道：
“好孩子，爸爸在，爸爸陪着你呢。”
“妈妈……爸爸……”一声声的呢喃中，墩墩慢慢睡去。
良久，王和才抬起头，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素琴，刚才我……是看墩墩……我不是有意要……”
“王哥……我知道，”素琴依然低着头，手指摆弄着衣角，“谢谢你……”
不用谢，王和心中暗道。
——没有爸的孩子，比别人更需要父爱，此刻，没有人比我更懂墩墩的感受。
查房的时候，墩墩己经好了许多，经过检查，医生表示己经没有危险，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
临出门时，医生语重心长地对王和说道：
“看你年龄也挺大的，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当妈的年纪小没经验，你这个当爸的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正想解释，忽听身后又传来墩墩的童音：
“爸爸！”
王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但转念一想，为了孩子，先让他叫着吧。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才知道这个决定让自己有多尴尬。
也许是高烧导致了记忆错乱，也许是清晨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墩墩几乎无时无刻都偎依“爸爸”身边，让他喂吃饭、听他讲故事、让他哄睡觉。
那一声接一声的“爸爸”，惊得前来探望的沈修等人目瞪口呆，羞得素琴无地自容。
“看看你们家孩子他爸，对孩子真好，”同病房陪床的一位妈妈趴在素琴耳边说着悄悄话，“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懂得疼人啊，可不像我家那个……”
下面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此刻素琴眼中只有王和。
——年纪大点又怎样，是一个好男人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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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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