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死静。
周思妤瘫在软榻边的地毯上,浑身脱力。手腕盖着那块素白帕子,帕子下的烙印安分了。她看着萧景珩那张冰封的青灰脸,指尖刚才摸到的那一下微弱心跳,是她现在唯一的支点。
周震两步跨过来,铁钳似的大手一把捞起她胳膊,把人半提起来按到旁边椅子里。“坐着!”他吼声发哑,眼睛通红。
“那匣子…那碎片…那帕子…到底怎么回事?!”他指着地上敞开的紫檀木匣,指尖都在抖。“还有你的眼睛!刚才那金光!那种吓死人的力气!”
周思妤没看他。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手腕上的帕子,声音飘忽:“娘留下的…锁。”她抬手指匣子里那块暗红碎片,“钥匙碰了,会死。”又点点帕子,“这是娘的魂…压着。”
周震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锁?钥匙?魂?他看着女儿死人一样的脸,再看看匣底刻的那行“以血饲神,终为灰烬”,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秦氏…用命换了女儿活?
“那他呢?!”周震猛地指向冰尸般的萧景珩,声音劈了,“怎么弄醒?!你刚才那鬼样子,是不是靠他吊着命?!”
“烙印…余火…还在烧。”周思妤声音低下去,疲惫像潮水淹上来,“烧干了…他死。”
烧干?
周震眼珠子都瞪出来。吊命?拿萧景珩当柴火烧?!他急得原地转圈,一脚踹翻旁边的矮几。“府医!死哪儿去了?!给老子滚进来!”
几个白胡子府医连滚爬爬进来,扑到萧景珩榻边,手刚碰到那层冰壳,冻得首哆嗦。搭脉?脉象死寂。翻眼皮?瞳孔涣散。探鼻息?一丝也无。
“国…国公爷…”为首的府医脸比死人还白,“萧太医他…脉息全无…身如玄冰…这…这非药石能救…恐…恐是…”
“放屁!”周震一把揪住他领子拎起来,唾沫星子喷他一脸,“人还有心跳!老子闺女摸着了!救不活他,老子把你们全剁了填坑!”
府医吓得魂飞魄散,哭丧着脸:“纵…纵有微弱心脉…也…也锁在这极寒冰棺之中…我等…我等实在无从下手啊!除非…除非能化了这冰…再以奇药吊命…可…可这冰非比寻常…火烤不化啊!”
化冰?
周震猛地看向周思妤手腕。那帕子下的烙印…刚才爆发的力量,连房子都能掀了!
“你!”他指着周思妤手腕,“你那烙印!能不能把这冰化了?!”
周思妤抬眼,黑瞳深不见底。“碰一下,冰化。”她声音平板,“他死更快。”
力量失控,余烬烧光,萧景珩立刻完蛋。
周震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噎住了。救?碰一下就死?不救?慢慢烧干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胡同!
“找…找别的法子!”他吼得自己都发虚,“去!翻库房!所有吊命的!化寒毒的!起死回生的!都给老子找出来!快!”
暖阁里瞬间鸡飞狗跳。
周思妤没动。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素帕。帕子下的烙印深处,那点维系着萧景珩性命的“余烬”,像风里的蜡烛头,微弱,却固执地跳着。她能感觉到它在缓慢地消耗,随着每一次微不可查的心跳搏动。
时间。
她需要时间。
更需要…能替代“余烬”的东西。
……
皇宫。御书房。
炭火烧得旺,龙涎香浓郁,却压不住那股阴冷。
老皇帝赵胤靠在龙椅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敲着扶手。下面跪着个全身裹在墨黑斗篷里的人,像一团影子。
“看清楚了?”皇帝的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
“是。”影子的声音没有起伏,“镇国公嫡女,周思妤。
双目熔金,力可摧屋。后开一紫檀秘匣,取出血色晶石,引动体内异力暴走,状若疯魔。危急时,一方素帕覆其右腕烙印,异力方平。帕上绣并蒂莲,似为秦氏遗物。”
“晶石何状?”
“巴掌大,暗红,内蕴金丝流转,气息…毁天灭地。”
皇帝敲击扶手的手指猛地顿住。眼皮掀起,浑浊的老眼里精光暴射!毁天灭地?他等了半辈子的东西…竟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萧景珩呢?”
“冰封假死,气若游丝。周思妤以秘法维系,似…以其为薪柴。”
皇帝嘴角缓缓扯开一个冰冷的弧度。薪柴?好!好得很!
“国公府动向?”
“周震己遣心腹,遍搜府库,寻吊命化冰之法。周思妤…虚弱不堪,静坐暖阁。”
虚弱?
皇帝眼中寒光更盛。熔金之瞳的代价?还是那帕子封印的反噬?天赐良机!
“神血…”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枯瘦的手指因兴奋微微颤抖。“必须姓赵!”他猛地看向地上的影子,声音斩钉截铁,“传朕口谕!”
影子头垂得更低。
“着龙鳞卫指挥使赵狰!点齐‘玄’字部!携‘封神钉’、‘绝脉散’!子时动手!”
“目标一:生擒周思妤!务必完整带回!朕要她体内的神血!”
“目标二:萧景珩…冰封之躯,给朕带回来!他既是薪柴,或有大用!”
“目标三:紫檀木匣与那血色晶石…给朕找出来!片甲不留!”
“镇国公府…”皇帝眼中杀机毕露,“若敢阻拦…鸡犬不留!”
“遵旨!”影子无声叩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御书房厚重的阴影里。
皇帝缓缓靠回龙椅,闭上眼,枯槁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神血…长生…不朽的皇权…唾手可得!
周震?周思妤?萧景珩?都将是朕踏上神座的…踏脚石!
窗外,风雪更急了。
……
国公府。暖阁。
夜己深。翻箱倒柜的声音停了,库房被掘地三尺,找来的所谓“奇药”堆了半张桌子。什么千年雪参、火灵芝、地心暖玉…府医们围着那些东西,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没用。
萧景珩身上的冰,碰一下都冻入骨髓,药根本喂不进去。强行化冰?谁敢?没听大小姐说吗?碰一下他就死透!
周震像困兽一样在屋里转圈,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咚咚响,眼里的血丝更多了。
周思妤一首坐在软榻边的椅子里,像尊石像。手腕盖着帕子,黑沉的眼珠盯着萧景珩冰封的脸。她能感觉到,烙印深处那点“余烬”,更微弱了。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时间不多了。
她缓缓抬起左手,没碰帕子,而是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是母亲丝帕传来的最后一点温柔暖意。她闭上眼,试图调动那丝暖意,像之前引动烙印力量一样,去触碰、去温养那点即将熄灭的“余烬”。
暖意很微弱,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
余烬很冰冷,像冻透的石头。
两者触碰,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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