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成了“探索者号”医疗舱里唯一清晰的声音。
江离骁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跟实验室里的福尔马林标本有一拼。
氧气面罩扣在他脸上，遮住了那张平时嚣张的脸。
左臂的绷带此刻裹得严严实实，但是露出的皮肤上，有几道狰狞的腐蚀痕迹，看得人头皮发麻。
那是G-7原始样本的“杰作”。
罗婕就站在床边，离得不算近，也不算远。
她没穿白大褂，换了一身简单的黑色羊绒衫和长裤，衬得那张脸愈发清冷苍白。
她只是看着江离骁，眼神平静。
但是仔细看，那双眼睛深处有着担忧。
“罗老师……”小李端着一杯热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什么，“江队他……医生怎么说？”
罗婕没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江离骁紧闭的眼睑上：“毒素侵入神经和循环系统，引发多器官衰竭迹象。
常规抗毒血清效果微弱。
需要特效中和剂。”
“特效中和剂？”小李声音发颤，“那……那有吗？”
“G-7是未知突变体，特效中和剂还在研发阶段。”
罗婕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现在，靠他自己的免疫系统，和……运气。”
小李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队长，鼻子一酸。
他们头儿平时运气是挺好，买刮刮乐都能中个五块十块的，可这次这运气能扛得住深海怪物的毒吗？
“妈的！都怪我！”旁边一个队员狠狠捶了自己脑袋一下，眼眶通红，“要不是我操作慢了半拍，没挡住那玩意儿喷出来的粘液，头儿也不会……”
“闭嘴。”
罗婕终于侧过头，清冷的眸子扫过来，“自责没用。
把当时的情况，袭击者的每一个细节，再复述一遍。
任何遗漏，都可能影响治疗方案。”
那队员被她的眼神冻得一哆嗦，赶紧抹了把脸，磕磕巴巴地开始回忆：
“就……就在我们刚靠近水牢控制台，准备捞陈默的时候……水牢顶上那个排气口……突然就炸了！
喷出来一大股蓝色的粘液，跟高压水枪似的！
头儿离得最近……他……他一把推开我，自己就……”
罗婕听着，脑子里飞快地构建着当时的场景。
这不是意外，而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目标很明确，就是阻止他们靠近陈默，拿到陈默身上的东西。
“陈默呢？”罗婕问。
“在……在旁边隔离舱。”小李赶紧回答，“也昏迷着，情况比江队还糟，身上也有腐蚀伤，但没江队那么严重。
医生说他体内好像有某种抗体，在跟毒素对抗，但效果很弱。”
抗体吗？罗婕眼神微动。
陈默作为G-7项目的首席研究员，长期接触相关样本，体内产生抗体不奇怪。
但是这种抗体能救江离骁吗？
她走到旁边的隔离观察窗。
陈默躺在里面，同样插满管子，脸色灰败。
“罗老师，”随船的主治医生走过来，脸色凝重，“江队长的情况……很不乐观。
毒素对神经系统的破坏是进行性的，如果二十西小时内找不到有效的抑制方法……”他没说下去，但意思谁都懂。
二十西小时。
罗婕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医生叹了口气，转身去忙了。
医疗舱里又只剩下仪器的声音。
小李和其他队员红着眼眶，大气不敢出。
罗婕重新走回江离骁床边。
她看着他那安静得有些陌生的脸，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画面。
小时候这家伙爬树掏鸟窝摔下来，胳膊脱臼，疼得龇牙咧嘴还冲她笑：“罗婕你看！我像不像独臂大侠杨过？”
后来他当了警察，第一次出任务挂了彩，胳膊上缠着绷带，吊儿郎当地晃到她法医中心：
“罗大法医，鉴赏鉴赏？新款的行为艺术，这样能让你多看我几眼吗？”
还有上次在荷花池棚户区，他被石灰粉迷了眼，眼泪鼻涕糊一脸，还梗着脖子喊：“没事！老子眼神好着呢！那孙子跑不了！”
他总是这样。
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受再重的伤，下一秒就能嬉皮笑脸地蹦跶起来。
可是现在……
罗婕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似乎想碰碰他的手背，但是最终只是垂在身侧，攥得更紧了些。
“江离骁，”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你欠我的深海捞面，还没请呢。”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你要是敢赖账，”她顿了顿，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劲，“我就把你泡进福尔马林里，当教学标本。
天天研究。”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依旧平稳地跳动着，没有任何变化。
罗婕不再说话。
她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目光重新落回江离骁脸上，没有再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小李看着罗婕一动不动的背影，又看看病床上昏迷的队长，心里难受得要命。
他悄悄走到角落，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传来：“喂？”
“江……江伯伯……”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离骁队里的小李……江队他……他出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陡然沉了下去：“说清楚！”
小李把事情经过快速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江离骁中毒昏迷危在旦夕的情况。
“……医生说……可能……可能撑不过二十西小时了……”小李哽咽着。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小李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了，我立刻安排。
把你们现在的坐标，还有那个什么G-7毒素的所有数据，立刻发给我。
另外，告诉罗家那丫头，”江父的声音顿了顿，“……让她……挺住。”
电话挂断了。
小李握着发烫的手机，看着罗婕的背影，心里稍微定了定。
江家出手了，至少头儿有救了。
就在这时。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屏幕上，代表江离骁心跳的曲线，猛地变成了一条几乎拉首的线！
“医生！医生！！”小李失声尖叫。
罗婕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这一次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慌。
她冲到床边，手指下意识地探向江离骁的颈动脉。
“江离骁！”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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