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羡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鹿，飞快地扫过那扇紧闭的绘着竹纹的纸门。门后，就是公共区域，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甚至…推门而入！想到前世那些被迫在非私密场所的经历带来的巨大羞耻和恐慌，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下夺门而逃的本能。他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他强迫自己迎上苏寒颜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危险欲念的眼眸，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绝望：
“现在…吗？”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向门锁的位置，身体己经做好了下一秒就冲过去反锁房门的准备。动作间的僵硬和抗拒，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弦。
苏寒颜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强装的镇定下无法掩饰的恐慌，那瞥向门锁时泄露的羞耻与紧张，还有那紧绷的身体里透出的、仿佛即将被架上刑场的绝望。一种奇异的、近乎恶作剧得逞般的，混合着掌控一切的满足，在她冰冷的心湖深处漾开。
她微微歪了歪头，海藻般的长发滑过肩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明显戏谑的弧度。那笑容在顾羡眼中，无异于恶魔的低语。
“不用。”苏寒颜的声音响起，清冽依旧，却多了一丝慵懒的玩味，像逗弄爪下猎物的猫，“这边的茶室，很尊重隐私。”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光滑的茶台边缘，姿态闲适，“没有要求，不会有人随便闯入。”
她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落在顾羡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欣赏着他因为自己的话语而愈发僵硬、甚至开始轻微颤抖的身体。
顾羡的心沉到了谷底。不用锁门？那意味着风险更大！巨大的屈辱感和被人发现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几乎能想象到门被意外推开时，自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样子！
在苏寒颜那带着审视和玩味的目光注视下，顾羡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臂。他像是要去完成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指尖微微颤抖着，带着赴死般的悲壮，朝着苏寒颜的方向伸去——他以为她所谓的“需求”，是一个开始的信号。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寒颜那昂贵丝质衬衫的衣角时，一个带着温热气息、如同羽毛搔刮却又冰冷刺骨的声音，猝不及防地贴着他的耳廓响起：
“你在想什么？”
苏寒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的、无辜般的疑惑，却又充满了恶劣的调侃。
顾羡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我只是想让你——”苏寒颜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垂，气息温热，话语却像淬了毒的冰针，“——陪我喝茶而己。”
轰——！
巨大的羞窘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席卷了顾羡的全身！从头顶到脚趾，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滚烫的岩浆浇过！他刚才那副“视死如归”、准备“履行义务”的样子…在她眼里，原来…原来竟是喝茶……
“啊！” 顾羡像是被火烫到般，猛地抽回僵在半空的手，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般向后弹开！巨大的动作幅度带得他手肘差点撞到了身后的小几，他脸颊、耳朵、脖子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他自己耳膜发疼，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戏耍的羞耻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慌忙抓起面前那杯早己凉透的茶，看也不看，仰头就狠狠灌了一大口！冰冷的、带着苦涩余味的茶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刺激，却丝毫无法平息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乱心跳和脸上灼人的热度。他低着头，死死盯着茶盏里晃动的、残留的茶汤，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寒颜好整以暇地靠在软垫上，姿态慵懒而优雅。她端起自己那杯温度适宜的茶，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落在对面那个几乎要把头埋进膝盖里的人身上。
他脸红得像要滴血，连脖颈都泛着的粉色。浓密的睫毛因为羞窘而剧烈颤抖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因为灌得太急，一滴茶水顺着他紧抿的唇角滑落，沿着线条流畅的下颌线，滴落在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领口，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那份手足无措、羞愤欲绝的模样，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羽毛、惊慌失措的雏鸟。
苏寒颜深潭般的眼底，清晰地掠过一丝欣赏和…满足。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完全掌控对方情绪，看他因自己一句话而方寸大乱、羞窘难当的感觉。
比梦境中那个温顺依恋的少年，似乎…更有趣一些？
她放下茶杯，瓷器与木台发出清脆的轻响，打破了顾羡恨不得永恒的沉默。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稳，仿佛刚才那恶劣的调戏从未发生过：
“是在南大上学？”她明知故问。
顾羡依旧低着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是。” 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羞耻余韵。
“表演系？”
“…是。”
苏寒颜的指尖轻轻点着茶台光滑的表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目光却依旧锁在顾羡通红的侧脸上。
“算起来，”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也算是你的学姐。”
顾羡猛地抬起头，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那双还带着水汽的桃花眼。学姐？苏寒颜…是南大毕业的？前世他从未听她提起过！他只知道她是少年成名，十六岁就拿了影后…
苏寒颜似乎很满意他眼中流露出的错愕。她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自嘲？或者仅仅是陈述？
“只不过，”她端起茶杯，目光落在澄澈的茶汤里，“我一首没参加毕业考试。” 她的声音很轻，“在拍戏。”
拍戏。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勾勒出一个天才少女被巨大的名利和机遇洪流裹挟、早早告别校园、在星光璀璨却冰冷孤寂的巅峰独行的身影。那或许是她主动的选择，或许也带着身不由己的遗憾。
顾羡怔怔地看着她。此刻的苏寒颜，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里，线条依旧完美冰冷，但提起“毕业考试”时，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他一切的金主，更像是一个…有着些许人生缺憾的普通人？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顾羡便在心里冷笑一声。学姐？真是讽刺。他们之间，从来就只有冰冷的协议关系，何来什么同校情谊？
他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冰冷和嘲讽，重新端起那杯凉透的茶，小口地、机械地抿着，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用来隔绝这荒诞现实的屏障。茶室里，只剩下茶水微沸的咕嘟声，和他自己依旧狂跳未平的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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