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废墟的晨雾还没散，林九珑己经把神经接驳装置拆成了零件。手环展开的机械臂悬在半空，指尖的传感器扫过每一根导线，银灰色金属关节在雾里泛着冷光，像只正在梳理羽毛的机械鸟。
“鸿钧的神经锁，用了生物电流触发。”她突然开口，机械手指捏起块芯片，“和你血液的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七十。”
吕七靠在货舱门旁擦枪，闻言动作顿了顿。他腰侧的绷带换得很勤，却还是能看出底下渗出的暗红，像块洗不掉的污渍。“我父亲曾是鸿钧的研究员。”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他们用他的基因做过实验。”
林九珑的机械臂猛地顿住。传感器差点戳断芯片的线路——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的血能激活齿轮花刻痕，为什么他后心的疤痕和手环花纹吻合。
雾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吕七瞬间将枪口对准货舱入口，林九珑的手环也缩回腕间，只留圈细窄的金属环贴着皮肤。但走进来的，只有只瘸腿的机械狗，大概是“猎犬”部队遗留的报废品，左眼的摄像头还在闪着微弱的红光。
“它的听觉模块没坏。”吕七放下枪，吹了声口哨。机械狗迟疑地晃了晃尾巴，金属尾尖扫过地板，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九珑突然笑了，蹲下来朝机械狗伸出手。手环在她掌心悄悄展开半寸，释放出微弱的安抚信号——这是父亲教她的，用特定频率的电流和机器沟通。那只狗犹豫了一下，终于蹭了蹭她的指尖，传感器扫过她腕间的金属环时，红光突然变亮。
“它在识别你的手环。”吕七走过来，脚尖碰了碰机械狗的瘸腿，“鸿钧的军用型号，对神经接驳装置有本能反应。”
机械狗突然对着货舱深处低吼起来。林九珑的手环瞬间弹出防护盾，她看见阴影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拄着根裹铁皮的拐杖——是老鬼，比约定时间早了两天。
“别紧张，我只是来送点‘添头’。”老鬼的声音裹着烟味飘过来，他扔出个金属盒，在地板上滚到林九珑脚边，“修复神经装置的核心零件，提前给你们。”
吕七的枪又举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老鬼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雾里又走出两个身影，推着辆悬浮板车，上面盖着黑布。“鸿钧的‘猎犬’部队有定位器。”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跟着信号来的，没想到捡了个便宜。”
林九珑打开金属盒的瞬间，手环突然发烫。里面躺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上面刻着另一半齿轮花，恰好能和神经装置上的图案拼合成完整的一朵。
“这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父亲藏在我这儿的。”老鬼的烟卷终于点燃了，火光在他皱纹里明明灭灭，“他说，等找到能让两半齿轮花共振的人，就把这芯片交出去。”
吕七突然咳嗽起来，手捂着腰侧的动作越来越用力。林九珑回头时，看见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战术服的领口被冷汗浸透，贴在锁骨的龙形刺青上，像层湿冷的膜。
“你受伤了？”老鬼的目光扫过吕七的腰侧，“我带了最好的止血凝胶，比你们那破医疗包管用。”
“不用。”吕七的声音冷得像冰，“东西送到了，就该走了。”
老鬼却没动，只是用拐杖指了指林九珑手里的芯片：“拼起来看看？说不定有惊喜。”
林九珑的手环自动展开，机械手指捏着芯片，对准神经装置上的刻痕按下去。两半齿轮花拼合的瞬间，货舱突然亮起刺眼的蓝光——装置的全息投影被激活了，映出片废弃的基地地图，坐标标记着“锈蚀神谕”的藏匿点。
“果然在那儿。”老鬼的烟卷掉在地上，“十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吕七突然拽起林九珑往后退，同时按下了腰间的 grenades 保险栓。“他在拖延时间。”他贴着她的耳际低语，“外面有鸿钧的人，至少一个连。”
林九珑的手环瞬间弹出七枚麻醉针，精准射向老鬼带来的那两个人。机械狗也对着入口狂吠起来，雾里传来机甲引擎的轰鸣——是鸿钧的增援部队到了。
“吕小子，你父亲没告诉你吗？”老鬼突然笑起来，拐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点，“‘锈蚀神谕’，需要两个人的基因才能启动——一个是林博士的女儿，一个是他实验最成功的‘成品’。”
吕七的动作猛地僵住。林九珑看见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全息地图上的基地坐标，瞳孔收缩成极细的线，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哑得不像他自己。
老鬼没回答，转身就往货舱深处跑，拐杖敲出的声音越来越远。吕七要追上去的瞬间，林九珑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比她的手环还热，指腹的茧子蹭过金属环时，传来细微的颤抖。
“鸿钧的机甲己经到了。”她指着舷窗外掠过的黑影，“现在追出去，等于送死。”
全息投影突然熄灭。林九珑低头看那枚拼合完整的齿轮花，发现中心有个极小的凹槽，形状恰好能放进那枚磨得发亮的子弹壳。她摸出子弹壳按进去的瞬间，手环和装置同时发出嗡鸣，像两只频率共振的音叉。
“老鬼说的‘成品’……”林九珑的声音很轻，“是你吗？”
吕七没说话，只是捡起地上的枪，检查弹匣的动作快得像本能。但林九珑看见他后心的疤痕在战术服下若隐若现，和手环花纹完全吻合的形状，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里发慌。
货舱入口被炸开的瞬间，吕七把她按进零件堆，自己的后背撞上凸起的铁架。林九珑听见子弹穿透他战术服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花落在火里，却让她的手环突然剧烈发烫，烫得她差点甩掉手腕上的金属环。
“别用手环！”他吼出声的同时，扑过来用身体盖住她。林九珑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突然变浓，混着那枚子弹壳从他口袋掉出来的轻响——金属碰撞的声音里，她突然明白，老鬼说的“两个人”，就是她和他。
当鸿钧的士兵冲进货舱时，林九珑握紧了掌心的子弹壳。手环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和吕七压在她身上的体温重合，像两团正在燃烧的火。她望着他银灰色短发下的侧脸，突然想起他说“我父亲的脊椎刀，能劈开鸿钧的合金门”时，灰蓝色眼睛里藏不住的光。
或许从齿轮花拼合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成了打开“锈蚀神谕”的钥匙。而这枚在两人掌心反复传递的子弹壳，就是启动钥匙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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