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崖的风裹着沙砾砸在机甲外壳上时，林九珑正在调试手环的隐蔽模式。银灰色金属环贴着腕骨收缩成细窄的一圈，连战术服袖口都盖得住，只有在指尖划过内侧花纹时，才会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那是父亲设计的紧急启动暗号。
“他该到了。”吕七靠在驾驶舱壁上检查弹匣，腰侧的新绷带渗出浅红，像是谁在上面洇了滴墨水。他把最后一把短刀扔过来，刀柄缠着的防滑绳里，依然嵌着她上次掉落的金属碎屑。
林九珑接住刀的瞬间，手环突然发烫。她望向崖边的碎石堆，看见个佝偻的身影从雾里走出来，手里拄着根裹着铁皮的拐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响。
“老鬼。”吕七的声音冷了半度，灰蓝色眼睛里的光像淬了冰。
那人在三十米外站定，摘下遮住半张脸的防尘面罩，露出张爬满皱纹的脸。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烟纸泛黄，一看就是黑市流通的劣质货。“吕小子，别来无恙？”他的目光扫过吕七渗血的腰侧，最后落在林九珑手腕上，“这位就是林师傅？”
林九珑的手环自动弹出半寸。她认得这双眼睛——上个月在废土集市，就是这双眼睛盯着她的机械臂，像屠夫在掂量一块上好的精肉。
“老规矩，一手交情报，一手交货。”吕七摸出个金属盒扔过去，里面是三箱穿甲弹的提货单，五年前老鬼欠他的。
老鬼接住盒子的动作却顿了顿，烟卷从嘴角滑下来，在沙地上滚出段焦黑的轨迹。“鸿钧的‘猎犬’部队，昨天端了我三个军火库。”他用拐杖戳了戳地面，“要情报可以，得加筹码。”
林九珑的手环彻底展开，机械手指扣住腰间的脉冲刀。她看见老鬼身后的雾里闪过金属反光，不止一个人。
“你带了多少人？”吕七的手按在枪套上，腰侧的绷带被动作扯得更紧，血珠顺着战术裤往下滴。
老鬼突然笑起来，拐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点：“放心，都是自己人。”他朝雾里喊了声，“把东西抬出来。”
两个穿着防尘服的人推着辆悬浮板车从雾里走出来，上面盖着块油污的帆布。林九珑的手环发出低鸣——板车里有能量反应，强度像是……完整的机甲核心。
“鸿钧最新款的神经接驳装置。”老鬼掀开帆布，露出个泛着冷光的金属头盔，“能首接接入‘锈蚀神谕’的数据库，前提是……”他的目光又落回林九珑的手腕，“得有林师傅这样的好手。”
手环突然剧烈发烫。林九珑想起父亲的笔记里写过，鸿钧的神经装置都有后门程序，一旦接入，就会自动向总部发送定位。她按下手环内侧的按钮，机械臂瞬间缩回腕间，动作快得让老鬼眼里的贪婪来不及掩饰。
“东西我要了。”吕七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加的筹码，是她的技术使用权——三个月。”
林九珑猛地转头看他。腰侧的血渍己经浸透绷带，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灰蓝色眼睛牢牢锁着老鬼，掌心的短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老鬼的拐杖顿了顿：“吕小子，你这是把自己当筹码？”
“他伤成这样，技术使用权换不来核心。”林九珑突然笑了笑，手环再次展开，机械手指精准捏住头盔的神经接口，“但我能让这东西变成废铁。”
金属摩擦的尖啸里，她硬生生掰断了接口的传导针。老鬼的脸瞬间涨红，却没敢动——吕七的刀己经出鞘，刀尖离他的咽喉只有三寸。
“换不换？”吕七的声音里淬着沙砾的糙。
“换！”老鬼的喉结滚了滚，“但我要知道，你们找‘锈蚀神谕’，到底想干什么？”
林九珑的手环突然弹出枚麻醉针，扎进离老鬼最近的那人脖子。悬浮板车旁的另一个人刚要掏枪，就被吕七的飞刀钉穿了手掌。雾里传来几声闷响，大概是藏着的其他人被解决了——原来吕七早就布了局。
“不该问的别问。”吕七拔出刀，血珠溅在老鬼的防尘服上，“三天后，带齐修复核心的零件到七号废墟。”
老鬼捡起地上的烟卷，突然凑近林九珑，声音压得极低：“你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他的烟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鸿钧的数据库里，有段关于‘神谕’的加密视频，主角是个银灰色短发的男人。”
手环猛地勒紧腕骨。林九珑看向驾驶舱里的吕七，他正望着远处的峡谷，侧脸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银灰色短发被风吹得凌乱——和老鬼描述的一模一样。
“走了。”吕七拽起她往机甲走，手指碰到她发烫的手环时顿了顿。林九珑才发现自己的机械臂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被印证的惊惶。
悬浮板车被拖进机甲货舱时，老鬼突然在身后喊：“吕小子，你父亲留的那把脊椎刀，还在吗？”
吕七的背影僵了半秒，没回头。
驾驶舱里，林九珑反复着手环内侧的花纹。老鬼的烟味还萦绕在鼻尖，像根没点燃的引线。她突然想起刚才老鬼说“银灰色短发的男人”时，吕七攥紧刀柄的手，指节泛白得像块陈年的骨头。
“他说的脊椎刀是什么？”她终于问出口。
吕七正在调试航线，闻言动作顿了顿：“我父亲的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能劈开鸿钧的合金门。”
机甲突然颠簸了一下。林九珑的手环撞在操控台上，弹出半寸，恰好碰到吕七放在上面的手。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的茧子蹭过金属环的瞬间，两人都听见手环发出的异响——像是两段残缺的齿轮，突然卡进了同一个齿槽。
货舱传来零件滚动的声音。林九珑看见那枚被吕七反复擦拭的子弹壳从他口袋里掉出来，滚到她脚边。她弯腰去捡的同时，吕七也伸出了手，指尖在子弹壳上方相撞，像两记轻叩的暗号。
“老鬼的话不能全信。”他先收回手，耳尖在仪表盘的光里泛着红，“但他提到‘锈蚀神谕’时，瞳孔收缩了0.3秒——那是恐惧。”
林九珑捏着子弹壳贴在发烫的手环上。银灰色金属环突然亮起蓝光，在黑暗中映出完整的齿轮花图案，比父亲留下的金属片上的花纹，多了七道极细的刻痕——像七把刀的形状。
她抬头看向吕七，他正望着舷窗外掠过的废墟，侧脸冷硬得像块被风沙打磨过的铁。但林九珑记得，刚才他指尖碰到手环时，那瞬间的僵硬，和老鬼提到脊椎刀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你的刀，”她突然开口，“是不是少了一把？”
吕七的操控杆顿了半秒。机甲在云层里晃了晃，他才低声说：“七把，丢了最关键的那把。”
手环上的蓝光突然熄灭。林九珑望着掌心里那枚边缘光滑的子弹壳，突然明白——老鬼的烟味里藏着的，不只是“锈蚀神谕”的线索，还有吕七和她父亲之间，被刻意掩埋的联系。而那把丢失的脊椎刀，或许就是串联一切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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