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将黑松林浇得雾气蒸腾。刘恒将染血的披风裹紧墨万顷颤抖的身躯，玉璜在怀中震颤不休，与羊皮地图上流转的应龙图腾遥相呼应。阿虎在三丈外劈砍荆棘开路，刀刃与湿木碰撞的声响里，混着墨万顷压抑的咳嗽。
“这雨... 下得蹊跷。” 墨万顷忽然抓住刘恒手腕，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西北方。云层裂开缝隙的刹那，闪电照亮远处山峦 —— 七座峰峦呈北斗状排列，峰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在电光中泛着冷白，“《墨经?地舆篇》记载，昆仑墟‘以星为引，以雪为钥’，那片山脉...”
刘恒瞳孔微缩，青铜剑剑柄上的螭纹硌得掌心生疼。三日前鹰嘴崖之战的场景在眼前闪过：羯族将领咽气前，曾死死攥着块刻满符文的龟甲，上面的图腾与此刻山脉轮廓如出一辙。“你是说，入口在雪峰？”
“不。” 墨万顷挣扎着从怀中掏出半块烧焦的竹简，雨水顺着烫伤的脸颊滑落，在竹简焦痕上晕开深色纹路，“‘龙隐九渊，雾锁真身’。真正的入口，在山脚下的迷雾沼泽。” 他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指向地图左下角一片用朱砂晕染的模糊区域，那里画着扭曲的水草与沉落的枯骨，“当年墨家先祖设下‘迷魂阵’，唯有持鼎者...”
“首领！前方是沼泽！” 阿虎的喊声打断对话。众人拨开最后一丛灌木，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墨绿色的水面上漂浮着巨大的荷叶，叶心凝结的水珠泛着诡异的紫光，偶尔有气泡从泥沼深处升起，破裂时发出令人牙酸的 “啵啵” 声。
刘恒蹲下身子，玉璜的蓝光恰好照亮泥沼边缘的青石。石面上刻着半幅应龙浮雕，龙尾处断口整齐 —— 与他怀中玉璜背面的凹槽严丝合缝。“墨兄弟，这是...”
“机关钥匙。” 墨万顷艰难地跪坐在地，拐杖点在浮雕龙眼位置，“按《墨经》记载，需以持鼎者之血为引...” 他话音未落，刘恒己抽出青铜剑在掌心划出伤口。鲜血滴入龙眼的瞬间，整片沼泽突然沸腾，紫色雾气冲天而起，遮蔽了最后一丝天光。
“屏住呼吸！这是瘴气！” 墨万顷摸索着取出腰间葫芦，倒出墨绿色药汁分给众人，“墨家秘制‘辟毒散’，可保半个时辰...” 他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狼嚎撕裂。雾气中亮起数十双幽绿眼睛，不是野狼，而是浑身长满青苔的人形怪物，它们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青铜戈，脚步却如幽灵般没有声响。
“是守墓傀儡！” 老周的弩箭穿透其中一个怪物胸膛，腐肉如泥浆般溅落，“它们没有痛觉，必须...”
“刺眉心！” 刘恒与墨万顷异口同声。玉璜爆发出强光，照亮怪物额间的八卦封印。刘恒挥剑斩出，符文光芒所到之处，傀儡们纷纷化作泥水。然而更多怪物从雾中涌出，包围圈越缩越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刘恒砍倒第七个傀儡，手臂酸麻难当。墨万顷突然扯住他衣角，指向沼泽中央 —— 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座石岛，岛上矗立着三根盘龙柱，柱顶的明珠正与玉璜遥相呼应。
“启动三辰灯阵！” 墨万顷将半块竹简塞进他手中，“按照竹简星图排列，以玉璜为...” 他的话被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一支淬毒弩箭擦着刘恒耳畔飞过，钉入身后树干，箭尾刻着羯族狼头徽记。
“不好！羯族追兵到了！” 阿青的喊声中，雾中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刘恒握紧玉璜，蓝光所及之处，傀儡们动作明显迟缓。“阿虎，你带其他人吸引追兵！老周，保护墨先生！我去启动灯阵！”
墨万顷抓住他手腕，眼中罕见地露出焦急：“不可！三辰灯阵需同时点亮三柱，缺一不可！” 他剧烈咳嗽，掌心咳出的血沫落在竹简上，“你我分头行动，我去...”
“你腿伤未愈！” 刘恒甩开他的手，青铜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留得青山在！快走！” 不等墨万顷反驳，他己纵身跃入沼泽。玉璜的光芒在腐水中开辟出一条通路，那些试图阻拦的藤蔓，一触及蓝光便化作灰烬。
石岛上，盘龙柱的明珠开始黯淡。刘恒将玉璜嵌入第一根石柱凹槽，符文光芒顺着柱身龙纹蔓延。身后传来喊杀声，阿虎的怒吼混着羯族的狼嚎，还有墨万顷沙哑的指挥声：“东南角！用墨家机括弩！”
当第二根石柱被点亮时，刘恒的脚踝突然被水草缠住。低头望去，无数惨白的手臂从泥沼中伸出，指甲缝里还嵌着陈年血垢。玉璜光芒大盛，那些手臂在强光中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黑色烟雾。
“最后一根！” 刘恒抹去脸上泥水，却在此时听见弓弦破空声。三支弩箭穿透雨幕，首奔他后心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扑来将他撞开 —— 是墨万顷！三支弩箭没入他后背，血水顺着烫伤的疤痕蜿蜒而下。
“你疯了！” 刘恒抱住他。墨万顷却笑着指向最后一根石柱，嘴角溢出的血泡沾湿了刘恒衣襟：“完成... 灯阵...” 他的手无力垂下，手中紧攥着半块竹简，上面 “昆仑” 二字被血浸透，却愈发鲜红。
刘恒红着眼眶将玉璜嵌入最后一根石柱。刹那间，三柱明珠同时爆发出万丈光芒，紫色雾气被尽数驱散。沼泽中央裂开巨大缝隙，露出通往地底的石阶，应龙图腾在石阶两侧盘旋而上，尽头处，隐约可见一座悬浮在虚空的祭坛。而在三百里外的采石场，张蚝望着天边突然亮起的金光，握紧石斧，在城墙刻下最后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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