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像是被谁打翻了砚台,浓稠的雨幕裹着青苔的腥气,将乌衣巷的黛瓦白墙浸得发亮。陆星鸢的洛阳铲“咔嗒”撞上硬物时,夏栀正举着褪色的油纸伞为她遮雨,冰凉的雨丝顺着伞骨蜿蜒而下,在考古帐篷的帆布上敲出密如鼓点的声响。乔予安握着放大镜的手悬在半空,透过镜片,她看见陆星鸢铲起的泥土中,半卷泛黄的绢帛正若隐若现。
“小心!”乔予安突然抓住陆星鸢的手腕。沾满泥浆的绢帛被镊子缓缓夹起的瞬间,三双眼睛同时凝固在那行朱砂小字上“淝水之役,内帷藏甲”。字迹边缘焦黑的火燎痕迹与绢帛纤维的断裂方向,都在无声诉说着它曾经历过怎样惨烈的挣扎。夏栀的手机在防水袋里疯狂震动,最新的学术论坛消息跳出来。“东晋女诗人谢道韫研究新突破”却在这时被一道惊雷劈碎成满屏雪花。
实验室的冷光灯突然诡异地明灭。陆星鸢感觉后颈泛起细密的寒意,还没来得及反应,整座帐篷的空气突然开始扭曲。夏栀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迸出蓝色电光,乔予安护在身前的文物修复箱发出蜂鸣,三个人的身影在刺目白光中逐渐透明,耳边最后响起的,是考古队长焦急的呼喊:“快撤!雷暴要引发泥石流了。”
再次睁眼时,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陆星鸢发现自己跪坐在雕花木榻上,身下的锦垫绣着繁复的忍冬纹。夏栀的广袖被烛火映得透亮,她正对着青铜镜发怔,镜中陌生的鹅蛋脸与高髻上的琉璃簪让她倒抽冷气。乔予安摸到怀中的银针包还在,却发现指尖触到的是一卷素绢,展开竟是东晋户籍文书,“王谢府门客”几个小楷工整得可怕。
“星鸢,快看这个!”夏栀突然压低声音。借着摇曳的烛光,陆星鸢看见《世说新语》残卷的“未录卷三”空白处,自己的指甲正无意识地刮擦着某处灰尘。当最后一层污垢被掀开,半行模糊的墨迹显现:“秦使渡江,衣绣为号”。她猛地起身,身后的漆木书架轰然倒塌,惊醒了外间打盹的老仆。
乔予安蹲在满地狼藉中收拾书卷,一卷被水渍晕染的《山居赋》引起她的注意。修复台上的紫外线灯亮起时,淡紫色光芒里浮现出诡异的线条。那些本该描绘山水的诗句中,“峰峦”二字出现的频率与东晋军事重镇完全重合。她用镊子小心翼翼揭开粘连的纸页,突然发现墨迹下藏着极细的针孔,在坐标图上连成前秦军力部署的轮廓。
与此同时,夏栀在厨房打杂的双手止不住颤抖。两个仆人的低语混着鼎沸的水声传来:“明日巳时,朱雀桥。”她攥着抹布的掌心被粗麻布磨出血痕,突然想起穿越前手机里未读完的论文。东晋时期的密信传递,往往藏在市井流言与仆役对话中。
深夜的柴房漏着雨,三人围坐在发霉的草堆旁。陆星鸢铺开手绘的建康城防图,炭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乔予安举起修复好的《山居赋》,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每句诗的第三个字连起来,是‘敌袭采石矶’。”夏栀正要开口,突然瞥见墙缝里闪过幽绿的光芒,那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她们。
次日清晨,市集的喧闹声中,陆星鸢突然拽住乔予安的手腕。几个身着西域锦袍的商人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腰间刺绣的纹样与《世说新语》残页记载的“衣绣为号”分毫不差。乔予安还未回应,修复坊的学徒己匆匆跑来:“乔娘子!有贵人送来加急修复的密信,说是有朱砂印记。”
夏栀混在送菜队伍里潜入谢府。回廊转角处,她撞见一位白衣女子倚栏而立,广袖被风掀起的瞬间,鬓边玉簪的莲花造型刺得她瞳孔骤缩,那分明与《溯华录》残页上的暗纹如出一辙。女子转身时,夏栀看清她眉眼间的英气,突然想起穿越前绢帛上的“内帷藏甲”,终于明白为何史书中那个善咏诗的才女,会在千年后留下如此惊心动魄的批注。
当夜阁楼里,陆星鸢展开偷来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的路线与《山居赋》的暗号完全吻合。乔予安小心翼翼展开密信,特殊药水显影出前秦间谍的接头时间。夏栀复述着白天在谢府听到的零星对话,手指无意识着袖中捡到的半枚玉佩,上面的缠枝纹与乔予安修复的军粮调度图暗纹如出一辙。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墙上《洛神赋图》中女子似笑非笑的面容,仿佛在见证这场跨越千年的秘密即将被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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