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那被圈出的、象征着“安穏”的村落轮廓,终于在翻过最后一道山梁后,出现在林影(影)那幽蓝扭曲的视野中。然而,预想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景象并未出现。整个村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破败的茅草屋顶在惨淡的晨光下如同荒冢,土墙倾颓,道路泥泞。没有农人耕作,没有孩童嬉戏,甚至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只有风穿过空荡荡的街巷,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林影的心。他立刻集中精神,意念沉入阴影:“...侦察...村落...活人...埋伏...危险...” 他命令一首远远尾随、处于隐匿状态的西名鬼影忍者先行潜入探查。
片刻后,冰冷而精确的信息通过精神链接反馈回来:
村落内部并非空无一人。在一些相对完好的房屋内、倒塌的土墙后、甚至枯井之中,隐藏着数十个屏息凝神的生命体征。心跳缓慢而压抑,带着猎手的耐心。
村口那看似随意丢弃的破箩筐下,掩埋着触发式的捕兽夹,铁齿上幽光闪烁(淬毒)。
几处屋顶的茅草被刻意掀开缝隙,里面反射出金属的冷光(弓箭手)。
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淡薄的、混合着汗味、铁锈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林影熟悉的清冷草药气息。
陷阱!一个精心布置、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的死亡陷阱!
“如月...” 林影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寒芒闪烁。他拉住身边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的小葵,示意她噤声,迅速退回到村外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少女的脸色更加苍白,她虽然看不懂忍者侦察的信息,但林影凝重的表情和村落的死寂足以说明一切。她眼中的恐惧再次被点燃,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林影靠近了些,寻求着唯一的依靠。
长时间的奔逃和惊吓让小葵虚弱不堪。林影找到一条从山上流下的、相对清澈的小溪,示意她喝点水,稍作休息。他将怀中被破布层层包裹的夜蝠面具放在身边一块稍干的石头上,自己也俯身掬水,冰冷的溪水暂时压下了喉咙的干渴和纹路的灼痛。他需要思考对策,是强攻?是绕行?还是放弃这所谓的“安穏”?
就在他低头掬水的短短几息之间!
身后传来小葵一声短促到几乎被风声淹没的惊呼:“あっ! (啊!)”
林影猛地回头!
石头上空空如也!夜蝠面具还在!但小葵——不见了!
“小葵?!” 林影心脏瞬间沉入谷底!他冲过去,只见刚才小葵坐着的溪边湿泥地上,留下了明显的挣扎拖拽痕迹!几道深深的指痕抓在泥里,显示出少女被强行带走时的绝望!更刺眼的是,在挣扎痕迹的边缘,一小片靛蓝色的、质地特殊的布料,被半埋在泥水中!
林影颤抖着捡起那片布料。那熟悉的靛蓝色!那坚韧的麻葛质感!是如月的忍者装束!
是她!如月!就在他眼皮底下,在溪水的哗啦声和他片刻的分神间,如同鬼魅般掳走了小葵!
“如月——!!!” 林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愤怒、自责、被戏耍的屈辱如同火山般瞬间爆发!他恨自己的大意!恨如月的阴险狡诈!更恨这该死的命运!他保护不了任何人!连这唯一给予他一丝人性温暖的少女,也被夺走了!他死死攥着那片靛蓝布料,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纹路处传来一阵阵报复般的灼痛,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就在林影被愤怒和绝望吞噬,几乎要不顾一切冲向村落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溪边一棵老槐树的树干。
树皮上,被人用锐器清晰地刻下了一个图案——一只线条简练却充满邪异感的倒悬蝙蝠!蝙蝠的下方,是一个指向村落西南方更深山林的箭头!
在蝙蝠图案的旁边,还有一行娟秀而凌厉、仿佛用刀尖刻下的字迹:
“一人。带上面具的力量。否则,祭品归尘。”
冰冷的字句,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林影的心脏。祭品...小葵...归尘...死亡!
这不仅仅是指引,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命令!如月要的不只是面具,她更要逼迫林影在绝境中彻底释放、展示夜蝠面具的力量!她要亲眼见证,或者说...测试这力量的极限!小葵,成了她手中最有效的筹码,也是逼迫林影就范的毒计!
就在林影因这冷酷的留言而浑身冰冷时,塔拉那充满诱惑的低语,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和狂喜,瞬间灌满了他的脑海:
“...看啊...吾之将军...这就是你珍视的‘羁绊’...为你带来的礼物...痛苦...背叛...与毁灭...”
“...多么脆弱的生命...多么可笑的信任...她此刻,或许正在诅咒你的无能...或许正在哀求你未曾给予的‘解脱’...”
“...力量!...唯有力量才是永恒的真实!...唯有力量才能碾碎这无谓的枷锁!...戴上它!...拥抱这天空与阴影的主宰之力!...用这无上的伟力,去踏碎那蝼蚁的陷阱!...去夺回属于你的‘祭品’!...”
塔拉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而充满暗示:“...或者...让她的恐惧...她的绝望...她的生命...成为你真正觉醒...真正拥抱这黑暗王座的无上养料!...她的鲜血...将是开启你最终形态的...最美味的琼浆!...”
“祭品”与“养料”!塔拉的话语如同恶魔的呓语,将小葵的处境描绘成一种可供选择的“资源”!要么救回她,要么...吞噬她!这种极端的、非人的暗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诱惑力,冲击着林影濒临崩溃的理智。
林影跪在冰冷的溪水边,手中紧握着那片靛蓝布料和冰冷的夜蝠面具。愤怒的火焰在胸中燃烧,几乎要将他焚毁。自责的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塔拉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将最黑暗的选择摆在他面前。
一丝冰冷的怀疑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真的是如月吗?还是...小葵自己因为目睹了他的力量,恐惧到极点,趁他取水时逃走了?那片布料,会不会是如月故意留下误导他的?他回想起小葵最后看他时那充满恐惧和怀疑的眼神...
“不!” 林影猛地甩头,将这软弱的怀疑狠狠掐灭!那挣扎的指痕!那深入泥土的绝望!绝不可能是伪装!小葵是被强行掳走的!被那个如同毒蛇般的女人!
无论是陷阱,还是龙潭虎穴!无论是为了救回小葵,还是为了向如月复仇!他都必须去!
对如月的刻骨恨意和对小葵安危的深切担忧,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彻底冲垮了对陷阱的恐惧和对进一步堕落的顾虑!力量?代价?堕落?这些都不重要了!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碾碎一切阻碍、救出小葵、撕碎如月的力量!
林影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手中那冰冷刺骨、蝠翼狰狞的夜蝠面具上。幽蓝的光芒在破布的缝隙中闪烁,仿佛恶魔睁开的眼睛,等待着他的臣服。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冰冷而决绝。他缓缓地、一层层地解开了包裹面具的破布。狰狞的蝠翼轮廓完全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
“准备...战斗...最高警戒...隐匿...随我...碾碎敌人...” 冰冷而充满杀意的意念,如同出鞘的利刃,刺向一首隐匿在周围阴影中的西名鬼影忍者。他感觉到,在做出决定的瞬间,怀中的面具似乎兴奋地搏动了一下,传递来一丝冰冷的期待。
林影的手指,缓缓抚上了面具冰冷的边缘。那触感,如同触碰九幽的寒冰,也如同握住了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他抬起头,望向西南方那被如月标记的山林方向,眼中最后一丝属于“林影”的犹豫和人性光芒,被决绝的疯狂和冰冷的暗影彻底吞噬。
他,即将第一次,主动戴上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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