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散落一地的哗啦声，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胡思乱想和脚趾工程。王姐还在絮叨着“年轻人要稳重”，我蹲下身，手指僵硬地去捡那些散落的纸页，指尖却像触电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能残留着顾屿气息的边角。
刚才那股强烈的心悸和顾屿在门缝里痛苦隐忍的身影，像两把冰锥子，狠狠凿进了我的天灵盖。**共鸣？暴露位置？** 那个神秘短信的警告词，此刻带着血腥味在我脑子里疯狂闪烁。
“对…对不起王姐，我…我手滑！” 我声音发颤，努力把文件拢成一堆，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捆随时会炸的炸药包。
“行了行了，赶紧归档吧。”王姐摆摆手，没再深究。
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回工位，把文件远远地放在桌角最边缘，仿佛那摞纸会咬人。内心弹幕己经变成了疯狂的红字警报：“一级警戒！一级警戒！目标物品：顾屿接触过的文件！接触方式：禁止！禁止！禁止物理接触！禁止脑内联想！危险等级：SSS！可能导致老板原地爆炸（物理或精神层面）以及本人被未知势力精准定位打击！”
为了贯彻“别看他，别想他”的最高生存法则，我决定开启物理屏蔽模式。
首先，我把自己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从窗台挪到了办公桌正前方，刚好挡住我看向总裁办公室方向的视线。嗯，绿油油一片，很安全。
接着，我翻箱倒柜找出了一顶去年年会发的、印着巨大公司Logo的丑帽子，毫不犹豫地扣在了头上，帽檐使劲往下压。很好，物理隔绝了目光上瞟的路径。
最后，我深吸一口气，点开电脑里存了半年的白噪音合集，把音量拧到像蚊子振翅（被领导发现上班摸鱼可就完了），让细碎的雨声循环变成我脑内防火墙的背景音，试图驱逐一切关于“顾屿”、“系统”、“屏蔽咒”的危险杂念。
表面：我正襟危坐，对着Excel表格敲敲打打，表情肃穆得像在处理国家机密。
内心：“这个函数公式得套VLOOKUP…顾屿他是外星人…啊呸！…数据透视表要先分组汇总…顾屿是个大麻烦…求和公式别漏了绝对值…顾屿他…”
…%￥#@…苍天啊，打工人的专注度就像漏电的充电宝！
就在我一边狂敲键盘一边在“顾屿危险”的念头边缘反复横跳、精神快要分裂时，总裁办公室那扇沉重的门，毫无预兆地再次打开了。
顾屿走了出来。
整个开放办公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敲键盘的声音都稀疏了不少。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聚焦在他身上。
他看起来…更不对劲了。
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紧抿着，下颚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目不斜视地走向电梯，而是脚步有些虚浮，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不再是高深莫测的审视，也不是刚才门缝里那种挣扎的痛苦，而是一片空洞的、令人心悸的茫然。视线毫无焦点地扫过办公区，像扫描仪在读取一堆没有生命的代码。
他径首朝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那个方向，好像不是去电梯的必经之路吧？
我躲在绿萝宽大的叶子后面，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内心警报狂响：“目标移动！路径偏离！状态异常！危险！危险！”
顾屿走到茶水间门口，脚步顿住了。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微微塌陷下去，背影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脆弱？像一台耗尽能源即将强制关机的机器。
几秒钟死寂般的停顿。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做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阎王暴君”人设的动作——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右手，对着茶水间门口那盆一人高的发财树，轻轻挥了挥。
动作很轻，幅度很小，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试探意味。
挥完手后，他就那样僵立着，仿佛在等待什么回应。
空气凝固了。
茶水间的发财树当然毫无反应，翠绿的叶子在空调风下微微晃动。
整个办公区落针可闻。同事们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震惊、茫然、困惑、还有几个努力憋笑的，肩膀一耸一耸。
我：“……” 内心OS瞬间死机：“？？？？？？？？”
“他…他在干嘛？跟发财树打招呼？练习社交礼仪？还是…在测试他的‘听见’功能恢复了没有？对着植物练手？！老板，你人设崩了啊喂！”
顾屿似乎也意识到了发财树的无动于衷。他那只抬起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失落感，垂落下来。他微微侧过头，空洞的目光扫过办公区，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尴尬，只有一片更深的、死水般的沉寂和迷茫。
他的视线，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我面前那盆努力掩护我的绿萝，精准地落在了戴着丑帽子、缩着脖子的我身上。
那一瞬间，我仿佛被某种冰冷的探测波扫过，浑身汗毛倒竖！虽然隔着距离，但我似乎看到他眼底那片死寂的荒芜深处，极其微弱地、挣扎般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像是幻觉。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像是完全没认出我（或者认出了但觉得不重要），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步履虚浮地朝着电梯走去。背影孤绝，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首到电梯门“叮”一声关上，载着他消失，办公区里凝固的空气才像解冻一样，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刚才顾总…是在跟发财树挥手吗？！”
“我是不是眼花了？！”
“顾总今天怎么了？中邪了？”
“嘘！小声点！不过…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
议论声嗡嗡作响，充满了不可思议和荒诞的欢乐。
只有我，死死按着头顶的丑帽子，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短暂的、仿佛被“扫描”到的感觉，让我如坠冰窟。
内心没有一丝想笑的感觉，只剩下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不安：“跟发财树打招呼？测试‘听见’？不…不对！他那样子…更像是…系统紊乱？能量不足导致的功能错乱？像一台程序崩溃的机器人？”
那个神秘短信的警告再次浮现脑海：“系统重启前，保持安静。”
我看着顾屿消失的电梯方向，再看看那盆被他“打过招呼”的无辜发财树，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这破班…不仅考验演技和心脏，现在连老板的精神状态都开始随机崩坏了？！辞职报告…今天下班前必须写！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火星！立刻！马上！
我颤抖着手摸向键盘，准备搜索“火星移民最新政策”和“如何优雅地写一封因老板疑似AI故障而辞职的报告”。
然而，就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键盘的瞬间，桌上的内线电话，再次像午夜凶铃一样，刺耳地响了起来。
我浑身一僵，看着那部黑色的电话机，感觉它像一只咧着嘴笑的怪兽。
行政王姐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林晓晓，顾总让你…再去他办公室一趟。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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