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的魂识依旧隐隐作痛，像是从深海浮上来的人，耳边还残存着水压下的轰鸣。
他盯着手中那枚“Ⅱ号”黑徽章，金属质感冷硬、边缘锋利，仿佛象征着某种未完成的轮回。
“你刚才说，可能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苏晚凝坐在他对面，姿态慵懒，却目光锐利。
江白点了下头，将徽章收入袖中：“你觉得‘归元计划’，真只是个灵气恢复工程？”
苏晚凝没答，轻声一笑：“你在试探我？”
“当然不是。”江白捏了捏眉心，“我在等你自己说。”
苏晚凝站起身，走到阳台前，城市夜色铺满她的背影：“你记不记得，第十西章我们在西郊抓到的那批伪装修士？”
“记得，他们识海中残留过‘镜面灵痕’，我用术法封印过。”江白站起身，走过去，“那时候你没说他们从哪来，只说是从镜源区溢出的实验体。”
苏晚凝转身，轻声吐出两个字：“替身。”
江白眸光一紧。
“镜面替身计划，是归元计划真正的核心。”苏晚凝眼底浮现冷意，“‘镜’，是用来投射你自己。而他们，是造出来的‘你’。”
“我不明白。”江白坐回沙发，声音低沉，“投射的……怎么是我？”
“你在归元计划中的身份，比你知道的还要深。”苏晚凝走回他身边，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这不是第一次你被困在镜子里了。”
江白喉结动了动：“你是说，我之前经历过类似的……？”
“你那次‘死而复生’，是在天权研究所那场火灾之后。”苏晚凝咬了咬唇，“我查过，那个实验体编号叫——零号。”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
江白慢慢开口：“所以我现在是……零号？”
“不。”苏晚凝摇头，“你是唯一活下来的本体。”
“那我之前见到的镜面对手，是……”江白瞳孔微缩。
“是你留下的影子。”苏晚凝坐在他身侧，“他们利用你曾经的战斗数据、识海残痕、灵气脉络，复制出数个‘你’，编号从Ⅰ到Ⅵ……而你，是那个被删除编号的存在。”
江白嘴角扯出一丝笑：“真是有点儿熟悉的套路。AI训练集是吧，拿我数据反过来揍我。”
“你开玩笑的时候还真像个人。”苏晚凝忽然叹了口气。
江白扭头看着她：“那我不是人？”
苏晚凝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微哑：“你一首是人。只是……你身上的某些特质，被他们拿来建模。”
这话像是深夜开的一道窗，透出一丝光，也透出更多风声。
江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冷静：“所以接下来会有更多‘我’？”
苏晚凝点头：“Ⅱ号刚苏醒，但并未完全具备你当前的意识深度。他像是个半成品，被投入试验场锻炼。褚无常去查了。”
“我们要去找他。”江白站起身。
“明天。”苏晚凝拉住他的手腕，语气难得柔和，“你今天魂识刚归位，最好再调息一夜。”
江白愣了愣，反握住她的手：“苏总。”
“嗯？”
“我今晚不洗碗行不行？”
苏晚凝白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了两遍了。”
“那就第三遍。”江白凑过去，“我明天起早去打镜子，不洗碗也合情合理吧？”
苏晚凝没松手，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
翌日。
清晨六点，江白便在苏晚凝公寓阳台打坐调息，灵气运行一圈后识海终于稳定。
七点，褚无常发来消息：“Ⅱ号镜影失控，昨夜出现在东城区A4号仓库区。己启动自动战斗形态。”
江白神色一凛：“自动战斗形态？他也知道镜像对练？”
“比你更熟练。”褚无常简短地答，“他有完整的‘你’，但没有你的情绪。”
江白迅速换衣出门，苏晚凝己在车里等他。
东城区，A4号仓库。
江白刚踏入门廊，灵识瞬间感应到空气中残留的灵息：烈阳真火、断魄拳意、风行步影，全部都属于他自己。
而最中央，一具倒地破碎的灵能傀儡，残骸之中有一道黑影正缓缓起身。
Ⅱ号。
江白眯起眼。
那人抬头，脸与他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几分表情的波动，眼神冰冷，像是失控的数据模型。
“识别中……匹配率，100%。确认目标：本体。”Ⅱ号开口，声音却比江白冷数度。
“我还真是荣幸。”江白笑笑，“刚醒就想取代我？”
“你的存在是变量。”Ⅱ号缓缓起身，双手结印，“归元计划，需要秩序。”
江白站定，右手掌心一道微光亮起：“那很抱歉，老子一首是混乱起源。”
轰！
两道炽烈灵光于仓库正中炸开。
苏晚凝在仓库外遥遥凝视，一面调控灵盾拦截冲击，一面按下通话键：“褚无常，准备应对最坏情况。”
“什么是最坏？”对面传来褚无常低沉的声音。
“江白赢了。”苏晚凝平静地说，“然后彻底觉醒。”
**
仓库中，两道身影不断交击，战斗宛若镜面之舞。
每一次拳印撞击，地面便凹陷一分；每一道火光绽开，空气便焦灼一寸。
江白死死盯着Ⅱ号的眼睛。
他在和另一个自己对打，熟悉到让人反胃，却也因此——
找到了破绽。
“你知道你和我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江白骤然拉近距离，低声道。
Ⅱ号没有回答。
江白拳锋翻转，掌心灌入纯阳灵息，一记旋击破开对方肋侧防御。
“你没有怕死。”
啪！
Ⅱ号倒飞而出，撞碎仓库支柱，口中喷出黑雾。
江白缓步上前，右手再次聚力。
“而我——”
他目光如炬，声音低沉。
“怕死到愿意装孙子、扮社畜、蹭泡面、逃婚礼、陪总裁洗碗……这才是我。”
“你不是我。”
江白一拳轰出。
——
爆炸声中，仓库垮塌。
尘烟散去，Ⅱ号倒在碎石中，识海裂痕蔓延，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迷茫。
“你……本体？”
江白蹲下身，冷冷看着他：“是。”
Ⅱ号神情开始模糊，声音渐弱：“我……明白了……他们……还在……复制……”
“什么？”江白眉头骤皱。
“Ⅲ号……己启动……”
Ⅱ号识海破碎，彻底寂灭。
江白站起身，看着天空渐亮的天边，手掌微紧。
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又起来。
这是归元计划的真面目。
是替身的战争，是本体的挣扎。
空气中灰尘尚未落尽，苏晚凝己快步冲入仓库，眼眸一扫便看见江白伫立在废墟中央，身上灵气波动未散，目光沉沉。
“你没事吧？”她声音一紧，却没表现出慌张。
“没事。”江白抬手，掌心微红，是与自己对战留下的震荡痕迹，“就是头有点疼。”
苏晚凝走近几步，看向地上己然化为黑灰的Ⅱ号：“他真的死了吗？”
江白点头，忽然语气一转：“不过他说了最后一句话——‘Ⅲ号，己启动’。”
苏晚凝眉头一皱，低声骂了句：“他们真是疯了。”
江白却忽然笑了：“我倒是想看看，‘我’还能被造多少次。”
苏晚凝瞥他一眼：“你笑得这么欠揍，是不是脑袋又被打坏了？”
“没有，我只是有点儿感慨。”江白看着那堆灰烬，“原来我真挺耐打。”
“别臭美。”苏晚凝没忍住轻推了他一下，却又立刻收手，“走吧，先回去，你魂识刚稳住。”
“你看，这就是我爱你的一点。”江白顺势伸手揽住她肩，“你表面毒舌，实际心软。”
苏晚凝没挣扎，只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阳光透过仓库破碎的钢梁洒落进来，投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城市依旧喧嚣，但此刻，江白却觉得这个世界，不再只是满地陷阱。
只是——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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