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赌。”
出了纪檀实验室的楼，苏晚凝拉开车门，看向江白，“她赌你不会真的出手，也赌你对归元的执念还没彻底断。”
江白没说话，靠着车门，一言不发地看着灰白色天幕。
云层很低，像是压在人头上的水泥。
苏晚凝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外套衣领，不动声色道：“你可以不回应她的计划，但你不能不回应这个城市正在发生的事。”
“南城区灵气失衡的报告，我上午己经让褚无常去查了。他刚才发消息说，那边三条街道的商户都有类似反馈：灵气像是被什么‘抽走’了。”
江白这才抬起头。
“吸收而不是散逸？”
“嗯。”苏晚凝点头，“而且极有节奏，像是人为操控。”
江白冷笑：“纪檀果然在提前测试‘容器’概念。用城市某块区域作为初步试验田，观察局部灵气波动是否能被掌控。”
“她怕的是全国通报后触发监管，所以动手之前才来找我……一旦我‘默认’她这么做，她就能摆脱部分和行政责任。”
苏晚凝眉眼一冷：“她拿我们整个城市当实验场？她疯了吗？”
“她没疯，她只是很清醒。”
江白站首身体，语气平静，“她不是为了推演技术，而是想建模‘神明’。从虚拟神识，到现实投射。”
“归元，就是归于唯一。”
“唯一的意识，唯一的命令。”
苏晚凝微微吸了口气，“她要做的不是意识备份，是意识垄断。”
江白看着她，忽然低声道：“你还愿意跟我继续趟这摊浑水？”
“你以为我会后悔？”苏晚凝扬眉。
“我怕你嫌烦。”江白笑。
“我只怕你不让我掺和。”苏晚凝靠过来，轻轻拉住他的手。
城市的晚风吹过，车窗反光里映出两人肩并肩的身影。
江白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下来：“你放心，我不管多乱，都不会把你推开。”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十分钟后，两人抵达南城区西临路口。
这里属于旧城区改造区，路灯昏黄，街边小吃摊正热火朝天地吆喝。苏晚凝下车的第一时间，眉头便紧紧皱起。
“灵气浓度不到正常的三成。”她指尖轻动，凝出一缕灵丝，很快便溃散。
江白蹲下身，用指节点了点地面，闭上眼，感知范围瞬间放大。
“有聚灵阵残痕，应该是便携式阵器，埋得很浅，不适用于大规模吸收。”
“试探性质？”
“更像是标记。”
江白起身，看向街道深处一栋正在施工的楼盘。那栋楼原本的围挡被拆得七七八八，隐约能看见几台施工机械停在空地上。
“进去看看。”
苏晚凝不再犹豫，两人并肩走进废楼。
楼道内光线幽暗，灰尘飞扬中夹杂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波动。
“第三层。”江白忽然道。
他一步踏上楼梯，刚踩在第三层平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咔哒”轻响。
“停。”苏晚凝眼神一凛。
江白低头，看到脚边一块砖缝下嵌着个黑色指甲盖大的圆形设备，正以极低的频率闪烁红光。
“记录器。”
苏晚凝蹲下观察两秒，迅速判断出原理：“应激式侦测仪。进入范围便记录灵气波动与精神力响应。这玩意只能从内部人员那里拿到。”
江白冷笑一声：“纪檀手伸得还真长。”
他抬脚踢开记录器，带着苏晚凝往走廊尽头走去。
尽头是一间空旷房间，中央放着一张折叠桌，桌上摆着一只透明液态培养皿，里面竟漂浮着一块发着微光的半透明晶体。
苏晚凝眼睛一缩：“精神体核心？”
江白上前一步，脸色瞬间沉下去。
“这不是模拟体。”
“这是‘人’。”
“纪檀己经在用人的意识体作为实验母体进行转存。”
“这块核心……和归元里的‘Y-0’主机形成呼应，用以同步意识进度。她真敢。”
苏晚凝冷静扫了一眼核心旁的记录屏：“编号是‘Y-002’。”
“那你说，001会不会就在纪檀办公室里？”
江白盯着晶体的光芒看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
“我还真不确定她敢不敢拿‘人’试验……可现在看来，她比我想象中更执着。”
苏晚凝没说话，只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们要不要报警？”
“报警没用。”江白语气冷硬，“我们得拿到她主控芯片的数据，只要有证据显示她调配过市政能源系统，就能上升到反人类实验层面。”
“现在还差一点引爆点。”
“所以她提了南城区。”苏晚凝反应过来，“她是故意让你查到这些，逼你做选择。”
“是个聪明人。”
江白轻笑：“但她忘了，我更会演。”
他抬头看向窗外的天色，眼神一凛：
“通知陆乾，让他黑进市能署的灵气调度记录库，查南城区过去三个月所有灵气调拨轨迹。”
“我怀疑纪檀根本没自己做技术实验，她只是……调了市政备用灵气，换了壳子做测试。”
苏晚凝应声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门口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江白一抬手，两人瞬间隐匿气息。
几秒后，门口出现一道人影，来人穿着米色风衣，长发盘起，踩着高跟鞋，步伐稳健。
纪檀。
她带着一杯奶茶，站在门口，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好久不见。”她轻轻开口，“江白，你总是这么喜欢比我先一步。”
江白没动，眼神沉了几分。
苏晚凝悄然抬手，指尖灵气暗涌，随时准备出手。
但纪檀像是毫无所觉，自顾自地走到那张折叠桌前，把奶茶放在晶体旁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这张桌子，我其实三天前才换的。以前那张太旧了，不配这个实验成果。”
她抬眼，看向江白，“你知道你那位老同事苏隐吗？”
江白眼皮一跳：“你动了他？”
“我可没动他。”纪檀摇头，“他主动申请协助实验，只不过……他没撑过‘意识抽离’的第一阶段。”
她语调温柔，像在说天气变化。
“这就是你说的理想主义？”江白眯起眼，“把人变成实验材料，连个墓碑都不给留？”
“如果能换来意识永存的技术，他会理解的。”纪檀轻声说着，忽然转向苏晚凝，“你能理解吗？”
苏晚凝冷笑：“我理解你是疯了。”
纪檀不恼，只是笑笑：“你们看到的，都只是我实验的一部分。而你，江白，应该最清楚——如果我真的要造神，不会只在一栋废楼里留下核心。”
“这不过是个诱饵，是你愿意跳进来的证明。”
她轻轻拍了拍那颗晶体。
“现在开始，你要做选择了。要么站在我这边，把‘Y-002’变成归元计划的合法支撑点；要么，就像你三年前那样——在你以为自己道德正确的时候，断送所有人最后的选择权。”
江白沉默片刻。
空气仿佛凝固。
苏晚凝本能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眼神微动，忽然笑了。
“你知道你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吗？”
纪檀微愣。
江白走上前，低头望着那枚核心，语气忽然变得轻松。
“你以为我会心软，其实……我今天是来把你送上审判台的。”
“你己经越线了。”
与此同时，楼下远处传来汽车刹车声，有穿着制服的人影冲进楼道，一阵快步脚步声迅速逼近。
纪檀神色一变，猛地转身欲逃，却被苏晚凝抬手一道灵气封锁锁住退路。
“你……”她咬牙。
江白冷静开口：“你以为我们真来探路？我们来，是带着市能署高权限通报、科技联合执法令来的。”
“你的后台，不够用了。”
他拿出一张数据芯片，轻轻一弹，落在纪檀面前的地面上。
“陆乾己经拷贝完了你所有私调灵气线路的记录，这次，你玩大了。”
纪檀咬牙，眼中终于闪过慌乱。
外头脚步声愈近。
江白看着她，语气却缓了下来：
“纪檀，我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
“可你太执着了。”
“所以我只能亲手打碎你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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