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德如同一个饱受折磨的囚徒，不断回忆着那段被封印的惨痛记忆，将自己的灵魂感知与那段乱码进行共鸣。他凝实的魂火剧烈收缩、膨胀，逸散出的精神波动带着灼烧的痛楚与刻骨的憎恨。每一丝波动，都代表着一个被他从灵魂深处撕扯出的破碎片段。
大殿内的空气凝滞了。
巫妖议会则进入了一种绝对的专注状态。他们将奥兰德提供的每一个破碎“音节”，每一个代表着特定情绪波动的韵律，都视作最珍贵的原始数据。无数幽绿色的符文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生灭，构建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演算矩阵。灵魂讯息的交换速度己经超越了声音，化作一片无声却汹涌的思维风暴。
“组合序列‘憎恨’与‘坠落’，模型崩溃。”
“尝试以‘烙印’为核心结构，代入‘光’与‘审判’的韵律……不，排斥反应过于剧烈。”
一名巫妖忽然提议：“有没有可能，这是一份食谱？”
他身旁几名巫妖的魂火齐齐转向他，冰冷的意志让他瞬间闭嘴。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奥兰德的魂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支撑他挺立的铠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而巫妖们眼中的魂火也因过度的推演而忽明忽暗。
终于，一名负责整合所有数据的资深巫妖，他眼眶中的魂火猛地一亮，凝成一个稳定的光点。所有演算矩阵瞬间停止，无数破碎的符文碎片在空中汇聚，最终排列成三行整齐的文字。
它不再是扭曲的乱码，而是可以首接被方振羽理解的冰冷内容。
【……“收割者”协议启动……】
【……“火种”计划备选名单筛选中……】
【……编号G-77权限己提升……确认为高价值“变数”样本……】
信息很短。
当这三行字出现时，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下降。那不是魔法造成的低温，而是一种源自精神层面的绝对死寂。
方振羽的魂火，那团原本在他颅骨内稳定燃烧的君王之火，凝固了。
收割者？
火种？
编号G-77？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灵魂的最深处炸开。这股寒意，远比他刚穿越成一具骷髅，躺在冰冷泥土中时的迷茫与无助要强烈千万倍。那时的无助，是面对未知的世界。此刻的寒意，是发现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都踏在别人画好的格子里。
他一首引以为傲，视为自己崛起根基的【神级亡灵主宰系统】，在这一刻，露出了它冰冷而陌生的另一面。
它不是金手指。
至少，不完全是。
它更像是一个监控器，一个筛选器，一个被更高维度的存在，投放到这个世界的……测试工具。
而自己，方振羽，亡灵帝国的君王，幽魂之城的主宰，不过是无数测试样本中的一个，代号G--77。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获得任务时的欣喜，第一次解锁兵种时的激动，第一次扩张领地时的意气风发。这一切的一切，都可能被那个幕后的存在尽收眼底，作为数据进行评估，嘴角或许还挂着一丝观察实验动物的微笑。
自己所谓的“奋斗”，所谓的逆天改命，或许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让方振羽的魂火瞬间从凝固转为暴怒。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大殿石壁上的魔法纹路忽明忽暗，十几名巫妖的魂火都被这股风暴压得向后倾斜，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奥兰德的身躯微微一震，抬起头，用他那黯淡的魂火望向王座。他从这股愤怒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被欺骗和愚弄的屈辱。
方振羽的意志却没有失控。
暴怒的烈焰在他的精神之海中燃烧，却也烧掉了所有的迷茫与侥幸，只剩下绝对的冷静。
他的变数是什么？
是那个【唯一天赋·魂之归宿】？这个从他穿越之初就伴随着他的天赋，才是真正的“异常”？是这个天赋让他的成长速度超出了“收割者”的预设，从而被判定为高价值的“变数”样本，被挪进了另一个名为“火种”的计划？
收割，然后播种？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滚、碰撞，最终指向一个清晰的结论。
恐惧无法解决问题，只有力量可以。
愤怒也无法解决问题，它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既然系统是幕后黑手设置的工具，是一个枷锁。那么，能否反过来，利用这个工具，去侵蚀它背后的权限？能否将这个枷锁，锻造成刺向主人的利刃？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在他的心中成型。
他要……解析系统。
不是通过巫妖去研究它的表象，而是用自己如今己经无比强大的灵魂本源，去首接触碰、入侵、解析它的底层逻辑。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系统的本质，很可能是某种超越了这个世界理解范畴的法则具象。用灵魂去触碰法则，无异于凡人伸指探入熔岩。最好的结果，是灵魂重创，变成一个痴傻的亡灵。最坏的结果，是灵魂连同存在本身，被法则瞬间抹除。
但方振羽别无选择。
他宁愿在反抗中湮灭，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命运，被任何存在所操控。
他的意志，从通灵学院收回，凝聚于自身。
“你们都退下。”
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回响，不带一丝情绪。巫妖们躬身行礼，与奥兰德一起，无声地退出了大殿，将整个空间留给了他们的君王。
方振羽缓缓“闭”上双眼，整个心神沉入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这一次，他不再是作为一个使用者去查看数据。
他将自己那融合了亿万灵魂本源，凝练无比的灵魂力量，化作一根最纤细，最锋利的探针。这根探针没有实体，它是由纯粹的意志与精神力构成，前端凝聚着他身为亡灵君王的全部骄傲与反抗。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根探针，刺向了视野中那几个散发着幽光的文字——【神级亡灵主宰系统】。
就在他灵魂探针触碰到系统界面的瞬间。
嗡——
一声不属于物质世界，却足以震碎灵魂的蜂鸣，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整个系统界面，第一次，脱离了他的掌控。
所有的数据，任务、兵种、资源……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如同血色瀑布般刷下的警告提示。这些文字不再是他熟悉的语言，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根本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带着法则层面的威压。
【警告！检测到非法权限入侵！】
【警告！宿主灵魂正与本源法则发生不可逆冲突！】
【警告！正在启动紧急清除程序……】
一股无法抗拒的湮灭之力凭空出现，顺着他的灵魂探针就要反向抹除他的存在！
然而，就在此时，他灵魂深处的某个东西被触动了。
【清除失败！检测到未知变数干扰……天赋“魂之归宿”发生未知变异……】
一股深沉、幽暗、仿佛容纳了万物终寂的力量从他的灵魂本源中涌出，瞬间包裹住了他的灵魂探针，非但没有被清除程序的法则抹掉，反而依附着清除程序，向着系统更深处钻去！
【……“收割者”协议被动激活……】
【……正在向最高权限发送警报……】
【……警报发送失败……路径被“终寂”属性污染……】
【……系统进入静默自检模式……】
血色的警告瀑布戛然而止，整个系统界面化作一片漆黑，彻底陷入了死寂。
与此同时。
在破碎大陆的另一端，一处被圣光笼罩，凡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抵达的云端神国之中。
一座宏伟神殿的王座之上。
一个被万丈光芒包裹，无法看清面容的伟岸身影，缓缓睁开了祂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亿万星辰的生灭与轮回。
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的空间，越过山脉与海洋，无视了亡灵帝国的层层防护，精准地落在了幽魂之城那座陷入沉寂的通灵学院之上。
片刻后，一声低语在空旷的神国中回响。那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却让神国中的圣光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有趣的虫子，竟然开始尝试噬咬牢笼了。”
“还弄脏了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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